再過片刻,岑無憂又將銀針一一拔出,狄霖稍作調息之後,從床上站了起來,已是能夠感覺到丹田中有一股真氣上行,轉瞬間充盈體內,只是比起平時似乎是減弱了許多。
“目前最多也只能恢復到三成功力,過一個時辰之後大概能有五成。”岑無憂看出了狄霖的疑惑,輕聲道,“要完全復原至少需要一天的時間。”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離開再說。”一旁的楊晉之也並未閒著,將那已死的黑衣人提放在床上,再用錦被整個蓋起,然後伸手遞給狄霖一套黑衣,正是他剛才自那個黑衣人身上剝取下來的。儘管此刻屋裡光線甚是暗淡,也能看出他的臉色極為難看,想必以他的身份地位,這一輩子都未曾做過這種事情。
狄霖接過,也不多說,很快地穿好,再拿起黑巾將臉面蒙起,這樣乍一看上去就與端王手下的那些黑衣人一般無異了。
隨即,他們三人就走出了這間石屋,走在最後的岑無憂按照之前那黑衣人的手法,在外面牆壁上某個極不起眼的凸處輕按了幾下,頓時,石門在他們的身後又緩緩地閉合了起來。
石門閉合的聲音低暗而且沉悶,雖然並不響,但在這個異常寧靜的環境之中聽起來卻是非常的刺耳,三個人一時間都頓住了腳步,凝神細聽去,周圍依然是平靜如初,似乎並未受到驚動,他們方才又加快腳步沿著石門外的那條狹窄的甬道逐級而上。
只不過數十級的臺階,很快地就一掠而上來到了盡頭,然而站在石階盡頭處的狄霖,卻是不由得怔在了那裡。
眼前忽然間變得極為開闊而且明亮,可是卻完全看不到頭頂的蒼茫天空,代替天宇之中萬千星辰熠熠發光的是那些垂懸在高高穹頂之上的無數明燈,明亮的白色光芒將映入眼際的這一大片華美城闕映照得燦爛輝煌,似真似幻。而且在這片偌大的空間裡,冷而微溼的空氣彷彿是凝固、不流動的,竟是感覺不到有絲毫的風吹拂過來。
狄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城闕,感覺象是在一場離奇的夢中,就算明明是此刻自己親眼所見,他仍然無法想象這樣一片壯觀富麗的城闕竟然是建築在深深的地底之下的,這簡直就不是人力可為之的。
“這裡應該是一座在數百年前沉沒於風沙之中的古城,也不知是怎麼被端王發現的,就被他當作了秘密據地。”立於身旁的楊晉之輕輕地說道,當他剛進入到這座地下之城時,他也有著與狄霖相似的極大震撼與無法置信。
狄霖知道楊晉之說的並不錯,因為他隨即就發現了那些屋宇的材質式樣以及廊柱窗閣的雕紋全都是古色古香,並非是本朝當代之物,而且上面多有被歲月風沙侵蝕所留下的印記,還有許多後來修葺復建過的痕跡。
“出口在那邊,我們快點,外面有人接應。”楊晉之看狄霖立著不動,忍不住輕輕出聲提醒。
狄霖並沒有動,反而是抱拳向著他們倆人一禮,緩聲道:“狄霖在此多謝兩位相救之情。”
楊晉之先是不覺一怔,但隨即就明白了狄霖的用意,溫潤如水的臉容突然冷凝如嚴冰,彷彿有什麼在胸臆間急遽湧起,若非他強自壓下,幾乎就要一觸即發,他壓低了聲音,道:“這地城之中道路複雜,形勢未明,你就算去找也未必能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以你此時的功力連自保尚不可為,又怎麼救人?”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狄霖雖然知道楊晉之所說的是事實,但他卻並未理會。
楊晉之忽然發現,自己一向頗為自傲的自制力在遇上狄霖的時候就會頓時化為烏有,狄霖那淡淡的語聲更是倏地觸發了他強自壓下的激烈情緒。
狄霖正欲轉身之際,就發現楊晉之已是閃身逼至了自己的面前,他隨即身形一錯,飄身向後,只是功力並未恢復,終是未能避開,被楊晉之一把緊緊地抓住了肩頭,雙肩一陣劇痛。
楊晉之的心中正被一股無名的怒火或者說是妒火所充斥著,正欲不管不顧地發力將狄霖震暈帶走,就聽到狄霖那冰冷到極至的聲音驀地響了起來,“放開。”
楊晉之心下不由一驚,他覺出了狄霖語聲之中的異樣,凝神看過去時,卻發現狄霖反手緊握著一柄不知從何得來的短匕,而那鋒利的刀刃正指向狄霖自己的胸口,刃尖想是已深深入肉,因為那黑衣上已有了一片深色的痕跡,在漸漸地擴大。
說不清是因為狄霖那冰冷無情的語聲、冷厲堅決的眼神,還是因為他這般決絕的舉動,都令楊晉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狄霖自戕時的那一幕,突然間,楊晉之滿腔的憤懣如同冰雪般消融,只是卻化作了無盡的惆悵與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