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1 / 4)

自序

這部集子收錄的,是我2000年以來,陸續寫下的中短篇小說。

小說寫到21世紀,究竟還能怎麼寫?

誰也不敢懷疑:怎麼寫,比寫什麼更重要。

問題在於,什麼叫做“怎麼寫”?

某一種奇特的敘述方式?無人使用過的小說結構?絕對陌生或新鮮的人

物?絮繁累贅到無限重複、複製的語言?

如此等等,曾經,幾乎讓我困惑到無法動筆。

但我們必須不斷給自己出難題、必須挑戰、必須創造,創造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小說奇蹟。然而,世界上究竟是否真會有這樣的奇蹟?

就像“鳥善走還是善飛”這個命題——聽起來,這好像是一個偽命題,怎

麼會有不善飛的鳥呢?既不善飛,為什麼還要叫做鳥呢?但事實上,偏偏就有不

善飛的鳥。它從遠古進化至今,變成了不必飛行、而以步行代飛的鳥。這是沒有辦法的。不善飛而善走的鳥,仍是一種鳥。這就是鳥與鳥的不同之處。

這種鳥擅長在地面疾走炫技,而與天空無緣。

怎麼寫——寫到最後,如果變成了一隻不善飛的鳥,那麼,在鳥類中,它肯定具有了與眾不同的品性。同時,它也忘記(或是迴避)了自己作為鳥的特性。

當然,在我的那篇小說中,講的不是這個內容。我的故事本來想說,如果鳥不會飛,快走也能到達目的地。現在我把這只不會飛的鳥借來用一用,不小心

就用成了另一個意思。

通常,我們寫小說的人,就面臨如上的困境和悖論。

所以,我只能牢牢記住這一點:我無論“怎樣寫”,最終都是為了把我心裡那個“什麼什麼”寫出來、寫到位、讓人看完以後,至少會掩卷想一想。我在任何時候,都不會忘記自己究竟要寫什麼,寫的是什麼。如果寫小說的時候,一心想的是在地上走來走去地展示冠翅上的羽毛、表演跳躍的姿態、發出婉轉的鳥鳴,而最終不能展翅飛到天上去,那麼,這隻善走的鳥,只能作為一種獨特的觀賞動物,終究難以讓我們實現飛翔之夢。

無論怎麼寫,前方都有天空在召喚。那是超拔於地面之上的氣流,也是我們“為什麼”要寫“這一個”而不是“那一個”的原因。

有了這個心理依據,我才會知道,怎樣才能最貼切地表達出那個“什麼”。

若是我們吸引讀者在小說中穿過了故事和語言的華麗、曲折的長廊,走到盡頭,最後卻被他們發現廊內外均空無一物,那麼,怎麼“說”,也都是白說了。

我仍然老老實實地滑翔,讓風漸漸托起羽翼,然後起飛。

2007年6月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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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善走還是善飛(1)

你準備好了沒?——洪偉問自己。

還沒呢——洪偉回答自己。

你還沒有準備好麼?——洪偉再一次問自己。

耐心一點兒,我還需要些時間作更多的準備——洪偉再一次回答並說服自己。

那就到秋天吧,秋收完了就上路。他這樣決定下來。

人近中年的農業技術員洪偉,準備去做的當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至少,目前,對於他個人來說,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了。他已經為此準備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時間。幾乎可以說,從蔡老師離開洪河農場返城的那一天開始,他的準備就在暗中進行了?不,這樣說有點像編瞎話。事實不是這樣的,事實是那些早已返了城的上海知青哈爾濱知青,這幾年開始陸陸續續回農場“探親”,說起了返城知青誰誰誰,如今都怎麼怎麼樣,有人提到了蔡老師,洪偉的耳朵忽然就像錄音磁帶那樣轉動起來。儘管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楚蔡老師返城後的情況,他卻意外地得到了蔡老師如今在遼寧一座小城的含糊不清的地址。

那天的風很大,把路邊上凌亂的雞毛和紙片兒,颳得滿地打旋兒。洪偉聽到蔡老師那三個字,像是忽然抱住了一個暖水袋,心裡有一股熱水在咕咚咕咚地晃悠。他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他9歲那年,小學三年級,蔡老師第一次給他們上課的情形。那時候的蔡老師梳著兩條長辮子,臉蛋兒就像剛剝了殼的煮雞蛋那麼白白嫩嫩的。那堂課蔡老師給他們講一種名叫鴕鳥的動物。30年過去了,洪偉依然能清晰地聽見,蔡老師好聽的聲音,像草甸子裡的雲雀,在教室裡直著升起來又落下去:

大家想一想,鳥善走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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