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3 / 4)

倒垃圾之類的粗活,自己單獨用餐,做一點簡單的飯菜,或者就吃殘羹剩飯。瞿太太動輒叱罵他,而他總是低聲下氣,逆來順受。我的父親多次替他打抱不平,向瞿家夫婦提出抗議,在街道整風時還寫了大字報,但無濟於事。老公公不是一個孤僻的人,他顯然歡迎新房客,我們住進來後,他不那麼寂寞了。他很喜歡同我們這幾個孩子逗玩,給每人起了綽號,結果我們一吵架就用他起的綽號互罵。

住慣了邑廟區的鴿子籠,乍一搬到人民廣場,不用說是感到新鮮而又愉快的。那時候,人民廣場一帶還很有野趣,到處雜草叢生。在我家對面,橫穿廣場,是人民公園。我們這些孩子完全不必買門票,因為我們知道公園圍牆的什麼位置有一個洞,可以讓我們的身體自由地穿越。院子裡有大片的泥土地,我在我家樓前的籬笆旁埋下牽牛、鳳仙、雞冠等花籽和黃豆、綠豆之類,頭一回領略了種植的快樂。家裡的住房比以前寬敞多了,光線也好,開啟窗子,看見的是寬闊的廣場。每年五一和十一,廣場中心搭起主席臺,我家的窗戶就在主席臺的斜對面,坐在家裡可以觀看遊行和焰火。一到節前,母親便忙碌起來,做許多饅頭和點心,準備招待來我家看遊行的親友們,節日的氣氛格外濃郁。

我在這個大院子裡只住了兩年,就遇上人民廣場整修,這個大院子被拆除了。其後,我家搬到了江寧路一處石窟門建築的一間暗屋子裡,從此再沒有搬遷。對於瞿家來說,拆遷的訊息不啻是一聲晴天霹靂,他們對於所安排的新居一律表示不滿意,始終拒絕搬離。當然,拆遷不可阻擋,聽說他們後來搬到了一個親戚家裡寄居,而瞿太太則因為承受不了這個刺激而精神失常了。

十一、孩子王

在人民廣場大院居住的兩年中,我一生中空前絕後地過了一次領袖癮。院子裡有一個不長鬍須的胖老人,據說從前是太監,每當我從他面前走過時,他就搖著蒲扇喊我一聲“孩子王”。那個大院裡孩子很多,根據住樓房還是住茅房分成了兩撥,在住樓房的孩子眼裡,住茅房的孩子是野孩子,而我當上了住樓房的孩子們的頭兒。

剛住進大院時,我曾經受到野孩子的挑釁。有一天,我在院子附近的街上玩,突然發現自己被野孩子們包圍了。其中一個年齡與我相近的孩子,長得很結實,一邊向我靠近,一邊不停地說:“來吧,摔一交!”我從小不善打架,看到他的架勢,十分心怯。其餘的孩子都幸災樂禍地望著我,等著看熱鬧。那個孩子覺察到我怕他,越發得意,用身體碰我,重複著他的挑戰。我被激怒了,猛地抱住他的腰,兩人扭作了一團。孩子們吆喝著助戰。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肯定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竟然勝了,把他摔倒在地上。我拔腿就跑,他在後面緊追,但我終於把他甩掉了。我心中仍然非常害怕,擔心遭到報復,不敢回家,在街上徘徊了很久。最後,當我提心吊膽地走向大院時,發現他正站在門口,不過並沒有朝我衝過來,而是友好地向我微笑著。這件事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威望,從此以後,再也沒有野孩子來向我挑戰了。

野孩子們對我友好,大約和我的父親的為人也有關係。每到颱風季節,江北人住的茅草房就搖搖欲墜,必須用粗草繩和木樁加固,以防止倒塌。倘若颱風來勢兇猛,這樣的措施就不保險了,居委會便動員樓房居民敞開家門,讓草房居民進來過夜。我的父親總是積極響應,愉快地把我家變成一個臨時避難所。

我是在小學畢業、進初中之前的那個暑假住進大院的,閒著沒有事,便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組織欲,想把孩子們組織起來玩。這多少是出於對少先隊大隊長陳心田的模仿。我首先找了三個年齡和我相仿的孩子,他們都住在某一棟樓房的一層,很像是輪船統艙裡隔出的房間,家境比住茅草房的略好,但仍屬貧苦人家。我向他們宣佈成立一個組織,名稱很沒有想象力,叫紅星組。我們大院旁有一家服裝店,店主姓田,有兩個孩子,老大比我大兩歲,老二比我稍小。這家人家的後院與大院相通,田家兄弟經常帶一幫小屁孩在後院裡玩軍事遊戲。我心想,如果把他們吸收進來,一定能夠豐富我們的活動內容,便向三個同伴提出了這個建議。這三個貧苦孩子一向看不慣田家兄弟,表示反對,但都服從了我的意見。聯合成功之後,在我提議下,由我們六員大將組成了總務委員會,作為紅星組的領導機構,下率一群小屁孩,包括我的四歲和六歲的兩個弟弟。我不想與田家老大發生權力糾紛,因而總務委員會不設主席,但實際的負責人是我。

我工作得很認真,經常在我家召開會議,每一次會議都有議題並且寫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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