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徑直走到自己的書案前,這才看清楚上面豎起來的東西。
竟是一個木刻的貞節牌坊,雖然粗糙,但仍然能看出飛簷走壁,各種五福猛獸,以及牌坊上毛筆劃得“貞”字。
葉雨緊緊的皺起眉毛,她冷冷的掃視了一圈,應著她凜冽的視線,許多人都垂下了腦袋,只有少數的人依然看著她,滿眼的嘲諷。
“學堂裡不需要女子!”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一句,接著道喝彩的聲音又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她身後李愈皺眉往前踏了一步,立刻便有人喊道:“狗腿子,男婆子,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李愈面色一凜,這些個娃娃是在罵他身為男兒竟然去伺候討好一個女子,他揚起眉毛,剛要出聲,便被一隻手製止,低頭看去,六歲的葉雨眉眼沉穩,雖然惱怒,但這份心情卻只淡淡的隱藏於眼眸之中,並沒有表露,李愈微微眯起眼睛,將要說的話收了回去,反而淡然的坐在一邊,低頭開始收拾整理骯髒不堪的書桌。
學堂內的孩子們還在起鬨,那感覺完全不像是一個書院該有的氛圍,而像是鄉間田野,喧鬧的小兒。
葉雨不免勾起嘴角,嗤笑不已。
“這就是你們學到的禮儀?和販夫走卒又有何區別?”
起鬨的孩子們裡有一個人從凳子上站起來,走道她的面前,細長眼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而後不屑道:“自古三教九流,女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麼一算,豈不是連三教九流都不如?”
眾人鬨笑起來。
葉雨也瞧著這個少年,此人長得極高,即便是在同齡人中,也是難得一見的高個兒,面板蒼白,細長眼,柳葉眉,生的雖不算俊俏,倒是骨子裡透著精明好高傲。
跟她鬥?以為她會哭鼻子?抱歉了,她可不是六歲的娃娃,一動就哭!
葉雨冷笑一聲:“你高貴?那你豈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我還不知道呢,原來你是孫猴兒變得!”
少年面色一白,後面鬨笑聲轉成低低的竊笑,少年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一場眼流轉間,便是狐狸一般的精明與算計。
“自古女兒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花廊都不得進,你倒是個不知羞的,只是你恬不知恥也就算了,莫要玷汙了這聖潔的地方!”
喲,原來這麼一直咬著她不放,不過是因為這種不合常理的規矩!什麼女子三從四德,什麼待嫁之前不出門不見男子,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什麼七出……葉雨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讓這些東西都見鬼去吧!她已經不是那個乖巧聽話貓兒一般柔順的女子了,誰規定的這些東西?即便是孔聖人也不曾說過這些話,即便是老先生不也一樣誇讚她學業精進?什麼男女有別?難道女子生下來就要做男子的工具,做一個產子的工具?
她陰了臉,眼神沉浮不定,只看的少年腳下一軟,竟是微微的瑟縮了一下。
“你這樣說,不但是侮辱了孔聖人更是侮辱了收我進來的院長還有給我上課的老先生。”
葉雨笑的淡然:“要是你還是以此為話由,不放我們去問問先生,到底女子該不該進學堂?”
少年細長眼狠狠的瞪著她:“少拿先生來壓我!即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過是個女子,上入不得朝,下撐不起家,你來這裡,不過也是白佔了上不起學的人的位置!”
“好一個上入不得朝,下撐不起家!”葉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沒有錯,這就是現實,若是她能撐起家,最後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不過這種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
“敢問孟母三遷,算不算撐不起家?”葉雨踏前一步,高高的仰起頭,異常冷靜的盯著這細長眼的少年,少年一哆嗦,竟然跟著退後一步,似是面對的不單單只是個六歲的娃娃。
“敢問貞觀遺風算不算入不得朝?!”
一句厲聲呵斥,少年腳一軟,踉蹌著跌進椅子裡,頓時周圍連竊笑聲都沒有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她,似乎看著什麼古怪的東西一般,帶著驚訝和淡淡的欽佩。
身後的李愈微微朝這邊掃了一眼,眉眼裡透出淡淡的歡愉,他微微勾起嘴角,將書案上的東西如數扔進大布袋裡,而後掏出手巾輕輕擦拭著桌子。
“你們欺辱一個女子,又算是什麼?英雄好漢?風流雅士?古之文人,又有哪個是欺辱婦孺之輩?又有哪個是瞧不起婦孺之輩?如果你們真覺得女子不該進學堂,那就拿出你們的本事,堂堂正正的把我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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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