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嘆了口氣。他在阮洛這個後輩面前直呼已故妻子兄長的名諱,彷彿說的這個人只是一個與他毫無瓜葛的旁人,“……因為衛雲淮這個人並不容易翻查,也怪我當初給他的好處過分大了。”…
雖然王熾口頭上說得輕鬆,彷彿他真的只是動了一下念頭,並且沒有真著手此事的動向,但阮洛已能夠從他的話裡感受得到,衛雲淮已然被他盯住了。他現在既然都已經知道,衛雲淮這個人難於翻查,那就說明他至少試探過。這就不是動動念頭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衛雲淮怕是跑不脫王熾地清查了,什麼時候開始算賬,這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儘管心裡已有種種揣測,可已經重新意識到身份問題的阮洛表面上還得裝一裝糊塗。又似只是順著王熾的話勢隨口一問:“既是如此,那您今天這麼做則意味著……?”
“只是要給他提個醒兒罷了。”王熾並起兩指慢慢碾磨著白瓷茶盞蓋兒,悠悠地道:“當初我好不容易折騰出個能說服禮部、禮部主事官的理由,給他封了侯,又在戶部磨了幾個月,批了他坐享晉都每年一成的農稅收入為己用。雖然我沒有給他兵權,但他要那東西本也無用,安安生生做個幾十年的侯爺,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不用操勞。國朝二品以下的官員見了他還得畢恭畢敬。可是,就是這麼好的位置,他都不肯安分。”
聽他說到這一步,本來在裝愣的阮洛已禁不住流露出驚訝神情。他一時難以捉摸透徹,晉北侯衛雲淮身處這樣優越的環境裡。還能為了什麼理由不肯安分,手中不掌握兵權的侯爺,可以憑什麼不肯安分?衛雲淮會以何種方式行動而讓遠在京都的皇帝覺得這個侯爺不安分了?
雖然阮洛的這幾個問題只是問在自己心裡,但在接下來王熾說的話裡,已然能尋找到明確答案。
“你現在是不是很疑惑衛雲淮這麼做的動機為何?我也很疑惑,甚至對此事感到迷茫,人心有時真就這麼賤麼?太輕易得到了好的東西反而不懂得珍惜。”王熾扣下指尖碾磨著的白瓷茶盞蓋。下手力度略有些重,“晉都每年農稅收入的一成都贈給他了,他還不滿足,還要再吞一成。若不是他辦錢莊,我還真的沒理由去注意,他哪裡來的那麼大筆資金灌輸到賠錢的生意裡頭去。”
阮洛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失聲了一句:“賠錢的生意?”
“嗯……”王熾沉吟了片刻,不知是在猶豫著什麼,還是想到了別的事情,他忽然微微一抬眉,目光掃出門外。朝侍立在門外的兩個侍衛叫道:“是時候了!”
門外的十三和十四沒有說話,只是朝屋內的君主快速的以一拳一掌相交,“啪”的一聲,似是應了話,然後他們就一個縱身,身形如躍出水面的箭魚一般上了房頂。這個行動來得太突然,使得與他們一起侍立在門外的阮洛帶著的那兩個侍從看得一陣目瞪口呆。
很快,二層的房頂上就傳來軀體拳腳相撞發出的“嘭、啪”聲。似乎有人的骨頭斷了幾根,也有人踩斷了房頂的瓦,顯示出雖然樓頂的打鬥過程被擊鬥雙方同樣嚴謹的行事風格所控,所以並不怎麼鬧騰,但那場面卻未必不激烈、甚至有些慘烈。
好在王熾與阮洛是在一樓飲茶,與房頂還隔著一道閣樓,否則少不得有房頂陳年累積的爛樹葉土灰破瓦跌落下來,打擾雅興。
儘管如此,房頂的打鬥聲在生意能用清冷寡淡來形容的茶館一樓聽來,還是有些不可忽略的嘈雜。…
阮洛此時已經明白房頂發生什麼事了。因為考慮到現在與自己對坐的這個中年人的身份,以及對方的人身安全問題,阮洛臉上的驚容難以抑制。
現在他還哪有心情聊什麼雲峽錢莊的事情,就算雲峽錢莊現在傳來倒閉的訊息,對他而言都是輕的,他現在只想著怎麼能保證王熾的安全。
而再看王熾本人,依然平靜如常,倒是他在看見阮洛有將要起身的舉動時,他便平攤了一下右手手掌,淡淡說道:“他們打他們的,我們繼續聊我們的,不過是幾隻老鼠,捉了就好。”
他的話音剛落下,就聽“嘭、嘭”沉重的兩響,似乎有什麼軟物從房頂重重砸下!
阮洛帶著的那兩個侍從阿平和阿桐剛才並未跟著禁宮內衛十三、十四二人上房去,依舊侍立在門口的他二人就見房頂上先輕輕飄下兩片黑布,跟著就有兩個人重重跌落下來。
從這兩人一個仰面、一個側著身往下幾乎呈筆直線撞地的姿勢來看,他們八成是被剛才躍上房頂的兩個禁宮內衛飛起一腳狠狠踹下來的。
以這種不要命的姿勢毫無卸力動作地撞在整齊平平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