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切開的西瓜。麻衣匠人的“手藝”很精細。剖開的顱骨切口整齊,但展現出來的,亦是漆黑一片如碳的半朽骨質。
坐在對面,目光緊盯著這邊,一直沉默不語的王泓忽然眉尾一挑。
人死之後,骨骼大致應該會顯出白色,即便時隔太久,骨質也只是會偏灰暗。如果骨質黑到這種程度,那便是因為中毒死亡所致,並且中的是性質極烈的毒。人體機能。不可能支撐到骨骼完全被毒素侵蝕才死亡。只有罕見的劇毒,才會在人體死後,毒素繼續對骨骼進行滲透,把骨骼燻成如此炭色。
只是,觀此顱骨大小。很有可能來自一個嬰孩。殺死一個嬰兒,需要用這麼劇烈的毒素?
麻衣匠人放下手中的鋸齒刀,又自桌上拈起一根細錐,從切開的半邊顱骨裡挑出一根簪子。那長度足矣從上至下貫穿嬰顱的簪子掉落在硬木桌面上,發出較為清脆的響聲,觀其表面漆黑,實則內裡應屬精鐵一類的材質。
挑出了長簪。麻衣匠人捏錐子的手未停,但動作柔緩了些,從嬰顱內部挑出一點黑色粉末,放在手指間碾開,湊近眼前仔細觀察片刻。
隨後,他又將那粉末湊近鼻下嗅了嗅。
似乎有所覺悟。麻衣匠人這才抬眼看向對面坐著的二皇子王泓,緩緩說道:“回稟皇子殿下,從這些乾枯的淤血積量極少可以看出,此嬰孩應該是在死亡之後,才被人以尖物刺透腦顱的。”…
王泓的眉心仍舊蹙著。語氣偏於淡漠地說道:“你可還有別的發現?死後才重創,這一點理上說不通。”
“有些事情,的確不可從單方面去判斷,所以律例量刑,證物雖然是重要依據,但亦不能忽略動機論以及人證資料。”麻衣匠人說到這兒略微頓聲,似乎有些猶豫,但他的神情很快又恢復如常,繼續說道:“請殿下恕草民冒犯。這顱骨是在‘掖月庭院’旁的水池裡發現的,不排除冷宮之中的女人,性情詭怪非同常人,有些行為,便也不能以常理論斷。以針刺人偶寄託詛咒者,前朝流散到民間的宮廷秘辛裡並不少見,那麼……”
麻衣匠人後面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見皇子抽出一隻攏在衣袖裡的手,隨意揮了一下,他當即閉嘴。
沉默了片刻,王泓才問道:“可能查出,這顱骨浸水有多久?”
“顱骨太年輕了,準確的算是幼骨,又遭到毒素侵染嚴重,已經無法辨別了。”麻衣匠人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顯然這個問題,他早一刻就在心裡仔細琢磨過。
王泓心裡其實也早有預料,只是仍抱著一絲微小的希望問一問罷了。見此路不通,他也不多作盤旋,立即換轉話題,又道:“簪子上有什麼發現?”
麻衣匠人微微躬身:“殿下稍候,待草民用藥水洗去簪子表面的鏽跡,再行辨認。”
麻衣人拿著通體漆黑,不知應該算作是長滿鐵鏽、還是塗了一層乾涸血汙的長簪,轉身開啟背後一扇門,走了進去。
一陣瓶瓶罐罐的響動後,麻衣人很快又拿著那簪子出來了。只不過盞茶功夫,漆黑的簪子已經呈現出光潔亮度。
……
當護送林杉的騎兵隊面臨烏雲遮頂,陣風掃狂雨的劇烈天氣變化,必須停下隊伍行程紮營為守時,相距數百里外的京都東郊海岸,大雨也是潑降得如起了躁人脾氣。
分量不小的雨滴從雲端出發,前赴後繼衝擊著柔軟的沙灘,捲起細股的流沙,然後分散傾斜滑入大海,使靠近沙岸的海水也變得汙濁起來。
莫葉在冒雨撿回髮帶後,順勢就把頭髮攏到腦後,隨手一紮。她剛轉身走回,就看見桌旁喝茶的四個人正好站起身,朝她走來。
但她與他們,只是擦肩而過。
回到燃著炭火的鐵盆旁。莫葉很快又烤得渾身暖融融,側目看過去,就見那四人的黑傘還靠立在四條桌腿旁,但那四個人去了良久。也都還未回來。
圍坐在火盆旁的人一開始都以為那幾個人是茶水喝得多了,需要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作為店主,本來至少得有一點為顧客考慮的心意,但這四人從一開始坐進鋪子裡來,渾身就隱約透著絲古怪,茶鋪老闆心存警惕,也就沒有提醒他們打傘。
反正茶錢他們從一開始就給了。
但見他們良久未回,火盆旁的幾人也忍不住議論起來。話頭傳來傳去,最後還是迴歸到了武館弟子這個層面,然而問了一圈。也沒人看出他們是哪家武館的弟子。
茶鋪老闆還是遵從自己最初的觀點,認為這可能是來自某個新開武館的弟子。
有一個茶鋪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