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他家天井裡種過貓薄荷,他喜歡拿玻璃杯衝薄荷茶,然後細觀茶色。推算了下,老車同志年幼時,該是*時期,所以用的玻璃杯是印著鍊鋼工人的。在文章裡他寫過“工人師傅的臉都給印綠了!”我覺得他一定是心性調皮,特別留戀細節的小孩。呵呵。汪曾祺也言及過薄荷,是在越南吃魚片,哈哈,那邊人常常是生食伴點薄荷就吃,吃一口魚,含一片薄荷去前味,然後再用清淨的舌尖去品下一口,這個薄荷好像逗號的用法一樣。
小熊寶寶出過一個系列的香水,好像有檸檬和柑橘,但是一直沒有等到薄荷的。不過,香水裡加薄荷的很多,塗在面板表面,會有陰涼的感覺。這個夏天,因為雨水多、溼氣重的緣故,蟎蟲橫行,全身都起了過敏性皮炎,累累的紅疙瘩,視之可怖。唯一可喜的是,藥膏也是加了好多薄荷的,抹在身上有涼意。我媽又貼了傷溼止痛膏,現在,家裡空氣裡都是薄荷的森然味道,像是一箇中藥房似的。薄荷味的作家有庫切、奈保爾和毛姆。精確的辛辣,低溫,一口斃命的*,魯迅是薄荷藥膏。張愛玲是薄荷茶。亦舒是薄荷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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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讀書
不曉得別人怎麼處理冬天夜讀的問題?我專指長江中下游地區。夏溽暑,冬酷寒,還沒有室內暖氣。看看朋友們,也是十八般武藝上陣。腳踏暖腳寶,身披嬰兒毯,懷揣熱水袋。去年,在網上看中了麥考林的小炕桌。哦,實物為一短腿木桌,可以放在被子上,攤電腦和書本於其上,還附有水杯座和小雜物抽屜。彼時我正好身懷六甲,大肚磐然,根本塞不進去,計劃就擱淺了。今年再去訂購,只有塑膠製品。本來線條就冷硬,再加上塑膠的清寒,望之就不可親。超市也有類似款型,無奈木工粗劣,吾所不取。
夜看古人書,突發奇想,在沒有空調和電暖器的古代,讀書人是怎麼辦的呢?唐宋之前,臥具尚未盛行,印刷術也未普及,書是一卷一卷的,讀書都是憑几翻閱。在《古詩文名物新證》裡,發現一款臥讀書架,形制類似於麥考林小桌。但不是放在被子上方,而是在一側,就是一個T字型的木架,上端可以把卷牖的兩端開啟,固定,看完一卷,再換下一卷,免雙手展卷之累。妙極。不過,從“席”上,引頸扭頭讀書,長時間保持這個姿勢,也會脊椎僵硬吧。在西洋人的畫作裡,見過它的遠親,閱讀架,用來攤放一本精裝書。有次看《上海的風花雪月》,顏文梁的家裡,就有這麼一個,不過久不使用,已經蒙塵。
突然想起前兩天看的陶淵明,他是江西人,歷代畫家都喜歡美化他的讀書場景。光是“歸去來兮”圖,就不止一幅。把陶同學畫得仙風道骨,神氣俱清。倚“養和”,焚沉香,左稚子,右嬌妻。養和是一種靠具,依松枝的天然紋理而截成,極具野趣。然而這只是影象學意義上的閒趣,畫家喜歡這麼處理隱士而已。倪瓚那幅畫配置雷同。倪的乖戾氣是眾所周知的,傳聞他命童僕挑水,只取前擔,說後擔有異味。童僕想了半天,“哦,回來的路上,我放了個屁!”第二天又說前擔是臭的,童僕說沒放啊,今天,“想起來了,小的有口臭!”遂命其每天帶口罩運水。我一想到這個人像驢子樣帶嚼子幹活,就笑得半死,比這個老傢伙讓僕人天天掃落葉,使書房外片葉皆無,那種陰森的潔癖好玩多了。倪有錢也罷了,就說陶同學。看陶的飲酒詩,就知道,此人窮得敝廬漏風,衣不蔽體,“飢寒飽所經,披褐守長夜”,怕是凍得不成眠,才起來賦詩的。
宋人的“暖閣”,為我懷想不置。是在室內,用木格糊紙,隔離出一個小房間。到夏天可以自行拆去,所謂冬設夏除,很機動靈活。內建炭火,炭是精製過的煤,燃燒率高,煙火氣少。狹小的空間裡如此取暖,節能又高效。有一種暖閣,看得我快流口水,是竹子編制,束筠為籬。大概七尺見方,宋尺是三十三公分,也就四五平方大小吧,留一個小柴扉般的入口,裡面架書櫥若干,有榻,有幾,有沉香。宋人喜歡私密的空間,又或許我有洞穴幽閉症?反正,我特別親近這種狹小密閉的自處。“獨坐閒無事,燒香賦小詩。”“衰眸頓清澈,不畏字如蟻。”這是陸游的詩。晚年他疲於官場,歸隱田園,回到紹興老家,就常在一個僅能容膝的小暖閣裡,無事此靜坐,書中日月長。為什麼宋總讓我覺得是個老齡的年代。宋詩,比起唐詩的勃發,也顯得剋制、沉靜、老氣相。也許正因為如此,才親宋吧。
明清之後,好像開始注意外景配置。文震亨那本《長物志》裡,連書房外種的花啊草啊,都規定好了,要什麼格高的,真是腐儒得要死。瑞香就不行,因為香味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