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在刀背上。噹啷聲中,統領只覺虎口劇震,兵刃險些脫手飛出,只能疾步後退,抵消勁道。
這時石亨身形倏動,似慢實快地踏步上前,仍是雙手負後。然而王共卻覺得千軍萬馬奔湧而來,霎時間置身在陰風慘烈的戰場中。他本自惴惴,只以為石亨會先取受傷的統領,豈料反其道而行,當下慌了手腳。
石亨每踏一步上前,凜冽氣勢便增添一分,待到王共身前便是巔峰之時。那時的一擊將是鬼神難當。王共迫不得已,只能強行一擊。
刀光卷湧,沙塵飛揚,石亨面色如常,輕出一掌。
刀光倏斂,沙塵靜處,王共如折翼風箏一般跌出,僵硬的神情中帶著難以置信。
只是一招,就擊殺了王共。眾廠衛神為之馳,過了良久,才記起喝彩。
石亨望向統領:“你還要繼續嗎?”
統領一臉困獸猶鬥的表情,並未應聲,只是一頷首。少女不知何時來到他身旁,一扯他衣角,遲疑地道:“你打他不過的,就隱忍一時,暫避其鋒吧。”
統領眼角都未回掃,一把將她推到沙地中,握刀的左手攥緊,似乎要從中獲得輝煌盛大的力量。
石亨惋惜地一嘆:“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吧!”身形掠起,有如星馳電閃。
統領舉刀迎去,但覺大力襲來,難以把握,長刀已脫手向後飛出。而石亨身形如同鬼魅,再一閃已到他身後,一掌斜擊在露出的翎尾上。銳利的箭鏃刺聲穿過腑臟,統領只覺眼前一黑,緩緩地後仰倒去,激起了漫天的塵埃。
真好——竟是死在她的箭下。彌留的印象中,日月星辰都暗淡下去。只有那株驕陽暴曬下的水仙花靈動異常。這是永生的印象。
少女茫然地望著,恍惚之間,只覺得大漠中相處的情境紛至沓來。帳篷中,他強作無事的害羞;落日餘暉中,兩人並轡而馳,越過沙丘;潺洄的溪水邊,他絕望而孤獨的神情,獨對著日落。這些畫面,自己原以為忘卻,此刻卻越來越生動。
不知何時,她已跪坐在統領屍體邊,淚水盈眶而出,一滴滴地落下,露珠滾荷般在他臉頰上淌過,濯清了沙塵汙垢。他神情已經僵硬,只有眼睛依舊倔犟地睜著——這樣的人是不會有恐懼的,這般死不瞑目,該是餘願未了。
那麼,他顧念的是朝廷、壯志,又或是自己?
明月在雲層間穿梭,在沙海上投下了影影綽綽的痕跡。少女忘情地跪在屍身旁哭泣,遠處,一群人無動於衷地觀看著。
遽然轟響的馬蹄驚擾了夜的寂靜。馬傑神情一變,廣闊的沙地上,巨大的黑影正在逼近。他低喝一聲:“那群該死的番人又來了,又要乘夜色偷襲。”掌櫃則飛掠過去,將少女一把抓過,攫持在近前。“有郡主在此,他們必然投鼠忌器。”他胸有成竹地道。
番人勇士奔到三百步處,就要彎弓襲擊。馬傑大喝道:“你們看清楚了,是誰在這裡!”有廠衛已奉命將破毀的帳篷點燃,熊熊火光騰起,照清了在場眾人。少女臉色蒼白,眼神迷茫,被推在了最前。
番人勇士齊齊一驚,郡主竟然出現此地,想來統領已與他們會合。而那一直木然呆坐的囚犯,此刻竟淡然自若地立在前方。
有人用漢語大聲喝道:“交出郡主與囚犯察哈爾,否則定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火光映照中,囚犯啞然失笑:“本人並非察哈爾。”番人勇士本自狐疑不定,又見敵方帳篷譭棄,並有人橫屍在地,當即喝問道:“那你是何人?”
掌櫃舉步上前,大聲道:“大明武清侯、太子太師、鎮朔大將軍石亨在此,豈容爾等無禮。”
番人勇士鴉雀無聲,前面的一連串官爵他們不懂,也嗤之以鼻,但是石亨二字卻一時震懾。此人之神勇,曾令十萬蒙古勇士卻步京城,如何又會以囚犯身份深入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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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節:鐵甲耀龍城 荒蕪英雄路(41)
少女忽然低聲道:“放了我,不再與你們為難便是。”眾人哪裡肯信,掌櫃正要呵斥。石亨卻走到她面前,望著那蒼白的容顏,曾經熠熠生輝的眸子,此刻卻如灰燼一般,再無生機。他一揮手,道:“放了她!”
掌櫃急道:“石帥,此女素負智名,難保她這不是權宜之計。”石亨不語,掌櫃只能無奈地放開手。
少女步履踉蹌地走去,抱起統領的屍身,嘴角掠過輕柔的笑意:“還記得嗎?我曾說過,你更像一個草原人。我帶你回去吧!”似乎從懷抱的人那裡獲得了什麼力量,她輕盈地向番人陣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