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沙地上留下了一溜淺淺的腳印。
火光乍明即滅,帳篷已經燒完,只留下一堆灰燼。月色下,沙海寂靜,所有人都怔怔地注視著這個女子。
——她步履輕盈地走過兩軍對陣的空地。上元燈節方過,一場寒雨席捲了京師。礫石大的冰粒夾在雨中,急促敲打著樓宇壯麗的順天城。火樹銀花已散去良久,衢路上的紙屑卻不及清掃,猶堆積了尺許厚,經冬雨冰屑一浸,化作攤攤紅泥。
簷下鐵馬叮咚作響,音色清冷,昭示著府外悽風苦雨。幾個兵丁躲到迴廊處,就著石舂生起炭火,不停跺腳。蓄有髯須的是個小旗,他抿了口酒:“這鬼天,偏到弟兄幾個輪哨,回頭得再去張寡婦家沽回酒。”
右首兵士攏手袖中,涎笑道:“老大別是念著人家的暖被窩吧。”那小旗笑罵了聲,道:“京師也待不上幾日,可惜了這麼好的酒!”斜對面半蹲的兵士問道:“咱們奮武營真要開拔到大同去?”
那小旗邊撥弄炭火,不經意道:“廳裡不正在比武選都督嗎?還是咱們侯爺有識見,諫了朝廷開辦恩科,准許江湖人物參加,總比那些見到韃子就跑的官老爺強。”右首兵士問道:“那些高手真能飛劍千里割人腦袋嗎?”
那小旗哧笑一聲,徑拿過酒壺灌了幾口。另一個兵士不屑地道:“真能那樣,弟兄們還打屁的仗。直接叫幾個高手作法,割了韃子皇帝、丞相的頭顱作尿壺,不更痛快!”
他唾沫橫飛的當兒,卻響起了門環叩擊聲。幾人待要不理,小旗懶懶地道:“該來的都來了,這冒失鬼不會有太大來頭。別讓冷風又刮進來,才剛暖和些。”
但敲門聲仍不緊不慢地響著,似乎不開門就會一直敲下去。“孃的,這聲音聽著犯堵,到底是什麼傢伙?”那小旗罵咧咧地上前拉開門閂。
石階上鋪滿碎冰凌,寒雨更是飄飄揚揚,小旗打了個哆嗦,見門外立著一個年輕人,一身樸素單薄的長衫,手裡掛著柄油紙傘。他顯然是徒步行來,鞋面溼了大半塊,但長衫上少見水漬,肩頭斜露出的劍蕙也極精神地捲揚著。
一個很普通的年輕人。小旗站慣了衙門,識人有幾分眼力,厲聲道:“右軍都督府重地,豈是你敲門的地方!”
年輕人和聲問道:“打攪軍爺了。請問奮武營提督選拔可是此處?”小旗打量了他會兒,緩和下來:“你是哪家的僕從,我叫人進去給你通報。”
年輕人搖頭笑道:“在下是來參加武清侯石大人主持的恩科。”那小旗一板臉:“年輕人真不知道規矩。隨便貓兒狗兒都來比武,都督府還不成鬧集了。我見你還算知禮,快快退下,否則軍法無情。”
年輕人從懷中掏出名帖:“這是薦信和兵部批文,軍爺請過目。右軍都督府偏遠了些,路滑不好走,所以沒趕上。”小旗狐疑地掃他眼,見批文不假,開啟名帖,臉上頓時怔愣住,繼而滿是崇敬之色。
“大人隨小的來。”他一整束甲,畢恭畢敬地將年輕人領往演武廳。
留下兩個在石舂旁烤火的小兵大眼瞪小眼。“嘖,這傢伙什麼來頭?早上來了幾撥鮮衣怒馬的大爺,老大都沒親自迎進去。”右首兵士望著兩人沒入深院中,不可思議地道。
演武廳是都督府中佔地最廣的宇廈,自成院落,呈狹長格局,適合議事之用。但今日用於比武,卻稍顯逼仄。一干小吏迫不得已,將長案木椅儘可能挪出,又畫地為界,才勉強使各方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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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節:鐵甲耀龍城 荒蕪英雄路(42)
廳中只寥落地坐了八九人,兼以天寒地凍,分外有些空曠。梁崇義坐在右上席位,並不注意場中激烈的交手,只不時以眼角餘光掃著主位的武清侯。他看不透這位執掌京都軍權,有名將之譽的石帥。
江湖中頗有人譽他為京師第一高手,但梁崇義知道自己不是,起碼他鬥不過這位石帥。他並未與其交過手,卻從心底畏懼。那是一種淵停嶽峙的氣度,難以窺測深淺。即便是大內孤公公又或天下第一劍客風道人,都未給他這般難以撼動的沮喪。
石帥似全神關注著場中比鬥,不經意轉過頭來,道:“梁先生高手氣度,竟毫不在意對手虛實。”梁崇義不及避開,索性坦然相視:“嶽李二兄劍技高卓,在下豈敢輕視,早在比武之前,已拆解過其劍路。”
石帥微一頷首,道:“戰陣之中變化萬千,梁先生不可大意。”言語溫和,竟聽不出絲毫異常。梁崇義心中一凜,恭聲應是。他僥倖抽了輪空牌號,在最後一輪比鬥中佔據先機。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