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與你溫飽有關的時候,一點點自尊不算什麼。’”
我走出書房,大叫一聲,“送客。”
十分鐘後我再回到書房去,他人走了,地上一張鈔票都不剩。我看過椅子後面,地毯角落,一張鈔票都不剩,他都揀了走了。
我躺在沙發上,忽然悲從中來,大叫一聲,都是這個男人,他的不負責任,不思上進,毫無骨氣,疲懶衰倦,害了母親,害了我。都為這個男人。
勖存姿過數日跟我說:“原本我想說:‘橫豎要付出,索性做得漂亮一點。’後來想想,談何容易,我自己也做不到,何必勸你。”
“不過他始終是你父親,別叫他恨你,令他羞愧是不對的,但也別叫他恨你。”勖存姿說。
我默不作聲。
“我有假期,希望你可以陪我到麥都考堡去。”他說。
我默不作聲。
“我這間堡壘連公主也住得。”他說。
我仍不搭腔。
“好的,如果你不高興,我不勉強你,”他嘆口氣,“你確實還需要休息。”
我到學校去,一間間課室走過。到湖邊、到河畔。退學,談何容易,我當初跑到這裡來的目的是什麼?我怎麼可以退學!
支撐下去吧。退學做什麼?專心坐在家中當勖存姿的小老婆?小老婆一向可以兼職,我不拿錢去貼小白臉已經很對得他起。
我的心理醫生一直跟我說:“姜小姐,一切是你的幻覺,沒有人會無端槍殺另一個人,你受了很大的刺激……我們都明白……”
這種醫生再看下去,我可真的要發瘋了,我茫然站在河畔,著名的康河,有誰也願意在河底做一條柔軟的水草?我的頭髮已經長遠沒剪,如果落在河裡,頭髮也應該像水草般飄蕩。
喜寶 四 喜寶 四(10)
整個月來我穿著同一條牛仔褲,整個月來都不肯自動洗澡,在精神崩潰的邊緣我都問自己:怎麼可能旁人都那麼鎮靜?難道一切真是我的幻覺?獵狐那天所發生的事,難道一切屬於虛設?
我糊塗起來。
夜晚辛普森陪我睡,她坐在床邊,讓我喝一點酒,看我眼睜睜的躺到天亮,我把時間用在思慮我的一生,小時候發生過的一切細節,我都小心翼翼的寫下來。
我跟辛普森說:“如果我死了,你將會是唯一想念我的人。”
辛普森的鼻子發酸,聲音苦澀,“姜小姐,勖先生是很疼你的。”
我點點頭,“這點我也明白,但是我只怕他……”
我並沒有死,因為要努力戒掉藥物,我儘量在白天勞動,無端端繞住屋子跑十個圈子。
勖存姿替我搬了家,後園子有私人網球場,我可以邀請任何同學來玩,運動後有芬蘭浴,友人們往往來了不肯走,我也樂得身邊有一班吃吃喝喝的人,有什麼不好?我請得起,屋子裡因此又熱鬧,我忽然明白為什麼某種人身邊喜歡跟著一大幫傍友。也許不是為了寂寞,也許只是為了希望聽見一些人聲。
像我,我根本連話也不想與他們多說,自己坐在一個角落,由得他們聽音樂、下棋子、喝酒,甚至是打情罵俏,一日又一日,我麻木的渡過,這是我治療自己的方式,麻木不仁的日復一日,看不到昨天與明天。
我很久沒有寫功課,勖存姿替我找了一個見習律師做槍手,暫時對付著。法科並不多筆記,記堂只應個卯兒,我不再認真,因為一切來得太容易。
從這個時候開始我喝得很厲害,我不是酗酒那種人,卻也常常手中揑著酒杯,喝得醉醺醺,尤其是週末,高朋滿座,通宵達旦的喝與吃,音樂直到天亮,全部供應免費,遠近馳名,很多人慕名而來,我幾乎沒成為沙龍的女主人,但是我並沒有那樣的雅興,我只是坐在一個角落獨個兒喝,並沒有去剪頭髮,也不換衣服。
一次一個金髮女郎,穿著合時的衣飾,指著我怪叫:“這是誰?”臉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我只沉默地看她一眼。
辛普森太太冷冷地說:“小姐,如果你不喜歡她,我勸你迅速離去,因為她是這裡的女主人。”
金髮女郎訕訕的退開。不,她並不捨得離開,因為她在喝唐柏利儂的香檳,而那邊的自助餐正在上魚子醬與沙文魚。
我悶悶不樂,替我設了酒池肉林,我還是悶悶不樂。有時我揮揮手,他們就得立時三刻的全部離去。可是去了還會再來,每個週末,這裡都有狂歡節目。
貪婪的人,吃完還帶走,還順手牽羊,浴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