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麼過的?靠韓國泰。
韓的父親在倫敦芝勒街開餐館。去的次數多了以後,付現款漸漸變為簽單子。這些單子終於神出鬼沒由韓國泰墊付。他對我很不錯,只是他自己能力也有限。
一個年輕的女人立志要往上爬,並不是太難的事,立志要立得早。
我坐在LIMOUSINE裡。LIMO的定義是司機座位與客人座位用玻璃隔開的汽車。我喜歡這個感覺,以前我有很多不愉快的經驗,暫時也可算過去了。
車子到劍橋時是傍晚。
那層房子無懈可擊的美麗,在“哈潑市場”雜誌常常可以看到這種屋宇的廣告。一輛小小的“贊臣希裡”停在車房。辛普森說是我的車。屋子離開學校不過十分鐘的路程。
辛普森說:“勖先生說你穿九號衣服,這些衣服都是我為你選的,希望我的趣味尚能討你歡喜。”
我看著衣櫃裡掛得密密麻麻的衣服,撥也沒撥動它們,我要學勖存姿,學他那種不在乎。所以笑說:“謝謝你,其實我只需要兩件毛衣與兩條牛仔褲已經足夠過一個學期。”
我要開始對辛普森好一點。只有暴發戶才來不及的刻薄下人。我要與她相敬如賓。
我開啟書房寫字枱的抽屜,第三格抽屜裡有整齊直版的英鎊。我的學費。我會將書單中所有的參考書都買下來。我將不會再在大眾圖書館內出現,永遠不。
我籲出一口氣。
我走到睡房。睡房是藍白兩色,裝置簡單而實際,我倒在床上。中央暖氣溫度一定是七十二,窗外的樹葉已經飄落。
我拉一拉喚女傭的絨帶,一分鐘後她進來報到:“是。”
“我們這裡有無‘拍瑪森’芝士,‘普意費賽’白酒,還有無鹽白脫,法國麵包?”
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她說:“小姐,十五分鐘之後我送上來。”她退出去。
我覺得太快活。我只不過是一個廉價的年輕女人,金錢隨時可以給我帶來快樂。
辛普森敲門,在門外說:“姜小姐,你有客人。”
“誰?”我並沒有喚她進房,“那是誰?”
“對不起,姜小姐,我無法擋她的駕,是勖聰慧小姐。”
我自床上坐起來。
勖聰慧。
“請她上來。”
辛普森在外頭咳嗽一聲,“勖小姐說請姜小姐下去。”
我想一想。聰慧,她叫我下去。好一個聰慧。
“好,我馬上下來。”
我洗一把臉,脫掉靴子,穿上拖鞋,跑下樓。
聰慧在書房等我,聽見我腳步她轉過頭來。
我把雙手插在褲袋裡,看著她。她也看著我。
她轉過身去再度揹著我,眼光落在窗外。
“你有看過後園的玫瑰嗎?父親這麼多別墅,以這間的園子最美。”她閒閒的說。
“哦。”我說:“是嗎?我沒留意。”
“我不是開玩笑。我去過他多處的家。但沒想到各式各樣的女人中有你在內。”
我笑笑。女傭在這個時候把我方才要的食物送出來,白酒盛在水晶杯子裡,麵包擱銀盆中。
聰慧看見說:“你容許我也大嚼一頓。”她跟女傭說:“拿些桃子來,或是草莓。”
女傭退出去,我的手仍在褲袋中。
喜寶 二 喜寶 二(10)
聰慧說:“你知道有些女明星女歌星?她們一出外旅行便失蹤三兩年,後來我會發覺:咦,我爹這個情婦頂臉熟——不就是那些出國留學的女人嗎?哈哈哈。”
我看著聰慧。我可是半點兒都不動氣。
她大口喝著白酒,大口吃著芝士,一邊說下去:“那次回家坐飛機我不該坐二等,但是我覺得做學生應該有那麼樸素便那麼樸素——我後悔得很,如果我坐頭等,你便永遠見不到我,這件事便永遠不會發生。”
我看著視窗。遠處在灰藍色的天空是聖三一堂的鐘樓。曾經一度我愧對聰慧,因為她是唯一沒有刻薄過我的人。一切不同了。我現在的愧意已得到補償,我心安理得地微笑。
我並沒有指望聰慧會是一個聖人。從來不。
過很久,我問:“你說完了吧?”
聰慧放下瓶子,看著我,她答:“我說完了。”
隔很久我問:“你猜今年幾時會下雪?你打算去滑雪?”
又是沉默。
“我約好宋家明在慕尼黑。”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