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來,靈堂之上,那三尺劍刃或許隔開的不止她的頸,還有,他的心。
是以,明明知道隆王和她沒有什麼,在聽到宮裡四起的訛傳時,仍仿似鋒芒刺心一樣的難耐。
而她若即若離,淡然從容的樣子,分明是讓彼時的他更加沒法保持淡定。
及至,翔王雨中擁吻住她,及至,她在翔王的逼問前,竟說出‘愛’那個字。
這些種種,他怎會不記得?
或許,從魑魅山開始,有些東西,就註定長久地會滲入彼此的心扉中,再難以拋卻。
縱是這錦繡江山如畫,都難以抵過她的一顰一笑罷。
其實,於他來說,從幼年皇上寵溺的皇子,到獨當一面的皓王,乃至現在的元恆帝,這些過往,對他來說,不過是一條殘忍的河流,看似波光粼粼的燦爛表面,卻僅是掩去底下的碎石嶙峋,那些尖銳的往事,冷血堅硬,可,總有不期而然的溫軟一刻,一如現在,她盈盈地跳完這支舞,說出這樣簡單卻讓他動容的話。
這種溫軟,帶著他曾經期盼的幸福,曾經,他那樣在意,灑盡熱血,卻終是得不到的幸福。
以為,永不會再來了。
可,此刻,這種幸福,卻又是不期而至。
然,或許——
“皇上記得就好。”她展顏一笑,回身,“天色不早了,皇上該安置了,臣妾就不叨擾皇上了。”
她只把這說成‘叨擾’,其間的酸澀,唯有自品。
“今晚,朕歇在這。”他淡淡說出這一語。
她怔了一怔,才道:
“是。”
這才喚了千湄、玲瓏進來伺候洗漱,千湄笑得很眉眼彎彎,她本是伺候西陵夙的宮女,對西陵夙的喜好自然清楚,很快便伺候完西陵夙洗漱,抬眼卻瞧見,蒹葭只著了一襲素白的寢裙,由玲瓏扶著從寢室另外一側洗漱完了走出來。
她不由皺了下眉,眼神示意玲瓏扶主子再去換一件,伺候西陵夙多年,自然清楚當年的蘇佳月就憑藉著每晚鮮豔的打扮,比郝憐更得西陵夙的青睞。
只是,玲瓏沒有看懂她的眼神示意,倒是西陵夙開了口:
“都退下罷。”
“是。”千湄只得躬身應命,走下樓梯時,不忘沒好氣地瞪了玲瓏一眼,玲瓏自然更是摸不著頭腦。畢竟,蒹葭的洗漱都是親力親為,從來都不需她伺候,她只陪在一旁,沒曾想,這也會招來千湄的不悅嗎?
蒹葭見西陵夙摒退宮女,只轉身,在香爐裡攏了些許的蘇合香,這是寧神的香,也是西陵夙的殿宇內除了龍涎香之外,慣會攏的香。
其實,她一開始並不喜歡這種香料,一個人的心緒倘若本就十分寧靜,再聞這種香,便是會讓心如死灰一樣的寂然。
只是,這是他常用的香,她學著習慣了。
攏上香料,她轉身,行到西陵夙跟前,照先前伺候他時一樣,素手抬起,解開那雲紋的盤扣,一顆一顆地解開,褪去外袍,她並不再解開中衣,畢竟,現在的天氣涼了:
“皇上,請安置。”
說出這句話,在西陵夙轉身,欲待牽她的手時,她的手卻抬了起來,和他的指尖錯過的同時,她輕輕一拉寢裙上的帶子,那素白的寢裙便委落到地上,而她瑩白無瑕的胴體就這般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她披散的長髮,烏黑的垂落在白皙的胸前,更添了幾分誘惑的味道,可這一次,她並沒有象從前那樣主動承歡,只是,站在那,抬起翦水秋眸,凝向西陵夙
“臣妾——”
深深吸進一口氣,她咬了一下櫻唇,雙手有些拘束地放在修長的腿側,方道:
“我想成為皇上真正的女人。”
雖然,這句話,在帝宮,其實只是稀鬆平常的一句話,對她來說,確是要蓄積多少的勇氣才能說出口。
因為,她畢竟並非是主動的性子,以往的主動,基於演戲,倒是能收放自如,可這一刻,卻不是演戲。
此去洛州,前途未卜。
她不明白帝王的乾坤,只知道,她完完整整的身子,希冀能交給最早讓她心動的男子,而不是一併作為某種籌碼,獻了出去。
雖然,他讓她信他,但,她怕,到最後,她不信的人,只會是自個。
隱隱的,隨著洛州的接近,心裡,愈發的不安。
只是,說出這句話,不安的心,卻歸於一片靜謐。
靜謐中,她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是那麼明顯,可,他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