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仙姥所下的千古奇局。
劉仲甫是大宋開國以來公認的第一國手,哲宗、徽宗兩朝獨霸棋壇,無人可敵。傳說他上驪山遊玩時,邂逅一個無名老嫗,按舊例持白子先行,與她對弈了一百一十二手,殫智竭慮,卻仍被殺得大敗,只得推盤認輸。
劉仲甫生性驕傲,受此打擊,嘔血數升,幾乎一蹶不振,下山後連京城也不回,就此隱居山林,對於其中細節更是閉口不談。故而此事雖被傳得神乎其神,天下皆知,卻幾乎無人見過這場弈局,除了許宣。
許宣能有此機緣,則全賴其父許正亭。
許正亭好棋之名聞達天下,許多未成名或窮困潦倒的棋手常常造訪許府,一住便是三年五載。許正亭不管他們棋力好壞,全都好酒好菜地接待,並請人將他們對弈的棋局一一錄畫成圖,收藏賞玩。
許宣自小多病,困在家裡百無聊賴,除了看戲聽曲、走狗鬥雞,以及偷偷讓鐵九揹著自己遊逛勾欄瓦舍,就是觀看這些棋手對弈,時日一長,也萌發了濃厚的興致,常常拉著別人下棋。
眾棋手中,惟有一個青衣白髮的老頭兒不與任何人對弈,終日自閉屋中,反反覆覆地下同一局棋,也不管許宣如何滋擾,始終苦苦沉吟,自言自語。
許宣被他勾起好奇心,時常跑去旁觀,看他自己同自己對弈。看得越久,越是驚心動魄,不可自拔。
他觀棋千盤,從未見過如此詭譎兇險之局。那老頭兒每落一子,看似高明絕頂,卻偏偏又都有更精妙的對招可以化解,宛如驚濤駭浪,一浪高過一浪。但自從黑棋行至一百一十二手後,老頭兒便再也無從落子。
如此觀看了整整半年,許宣從這半局棋中受益匪淺,棋力突飛猛進,府中的過半棋手竟然下不過他這黃毛小兒,均覺顏面大失,紛紛告退。許宣大為得意,對圍棋的興趣倍增倍漲。
老頭兒卻一日比一日苦惱煩躁,常常在屋裡反覆徘徊,唸唸有詞,就似快要發瘋了。
一天夜裡,許宣照常去老頭兒屋中觀棋,見他握著棋子呆呆地望著棋盤,面如死灰,突然手指顫抖,將白子落於盤上,抱頭嚎啕大哭起來,說什麼自己苦思三十載,居然還是破不了此局,就算死了也難以瞑目。哭到傷心處,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碧玉棋缽,重重地摔碎於地,說自己連一個山中老嫗也下不過,還有什麼臉面留存聖上御賜之物?
許宣聽他顛三倒四地說了半晌,才知他竟自稱是消隱了幾十年的大國手劉仲甫,又是驚疑又是駭異。再看那砸碎的碧玉棋缽,底部刻有徽宗御印,貨真價實,除了劉仲甫,誰人能有?
劉仲甫自顧自哭罵了一陣,又跳起身想將棋盤砸碎,目光剛瞥及棋盤,全身卻突然僵硬,怔怔地呆望了片刻,縱聲狂笑,涕淚交加,連稱天機不可測。他說自己冥思苦想數十載,難解其妙,想不到居然在心如死灰之際,誤打誤撞,陰差陽錯地破了這珍瓏怪局。
許宣轉頭端看棋局,白子落在左面空白處,與其餘各子毫無關聯,更救不得受困的中腹大龍,為何他竟如此狂喜?左思右想,茫然不知其解。
劉仲甫精神大振,一邊落子如飛,黑白對弈,一邊得意洋洋地向許宣講解此中奧妙。如此又走了十幾手,局面柳暗花明,許宣漸漸看出端倪。
原來方才這一著,看似無憑無靠,棄捨大龍不顧,實則藉助中腹之勢,呼應滲透,不僅救活了左下方大片白子,更靠著“打劫”之機,圍追堵截,將左下角的黑棋困入死境。
這麼一來,黑方雖然搶佔了中腹,卻被白方奪走了兩角一邊,以及上方的部分領地。粗略算來,非但沒有落敗,反而小勝了一二目。
劉仲甫喜不自勝,在屋裡連翻了幾個筋斗,大笑道:“空即是有,有即是空,可嘆我一葉蔽目,為生死、勝負所困,卻不知大千世界,更在空無之中!”揮手將棋盤掃亂,昂然推門而去。
許宣一個人瞠目結舌地站了許久,恍然如夢,後來又在屋裡找出了五卷手寫的棋經,名為《忘憂集》、《棋勢》、《棋訣》、《造微》、《精理》,交與許正亭,許正亭又驚又喜,如獲至寶,再派人四處追尋劉仲甫,早已不知所蹤。
此事距今已三年有餘,許正亭為了免生枝節,一直秘而不宣。其間發生了許多事情,許宣對於棋術的興趣也逐漸被修仙學劍所替代,此刻看見這局棋,才突然記起當夜之事。
瞧棋局之勢,雙方已走到了一百零六手,白方中腹大龍被屠在即。許宣滿心好奇,不知這中年和尚與白衣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在這深井似的壑谷湖亭中下劉仲甫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