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習慣了我的喜怒無常、變化多端,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就把茶几上的水遞給我。
我看著冒熱氣的水杯,不滿地搖頭:“燙了,你幫我吹吹。”
他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一邊朝我俯身一邊低聲說:“我餵你。”
我趕緊乖乖兒地接過杯子,一聲不吭地一邊吹杯裡的水,一邊將水往嘴裡灌。等著他來喂,那肯定是用嘴喂,我這段兒時間本來就笨拙,要遇上那樣兒的事,只怕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一杯水剛嚥了一半兒,肚裡的小東西便又開始調皮搗蛋,我吃痛地唉了一聲,他立即皺著眉問我怎麼了。我指了指圓鼓鼓的肚子:“你兒子又踢我。”
他隔著軟綿的衣服料子輕輕撫摸我的肚皮,那神情一瞧就是一準爸爸的樣兒。
日子就這麼簡單又充實的過去,我不知道蔣舒薇為何離開,不過至少能肯定跟陳萬鈞有關,就像
宋嘉平的消失與我有關。這樣的愛情才是真的愛情,我們彼此為了對方都儘量遠離與之有關的過去,若老是與從前糾葛不清,誰也不會獲得幸福。
而對於那些還念著過去的人來說,這樣略顯殘忍的方式才是使他們開展新生活的最好途徑。
年後,兩家人挑了個合適的日子一起來到我們家聚會。陳家老大帶著她的老公和兒子,陳家老三因新學期開課而缺席,而我的準婆婆如人所料地沒有跟著首長父親一塊兒過來,倒是和我的親媽坐在一起聊得十分歡暢。
我爸和陳老大的老公圍著小桌子下棋,陳老大坐在我躺著的小榻跟前的軟墊子上,一邊嗑瓜子兒一邊跟我傳授媽媽經。
而最招我喜愛的帆帆正穿著我送給他的海軍服,像個小戰士一樣精神抖擻地在玄關那塊兒站崗,手裡還有模有樣地握著一把模型衝鋒槍。
我的老公則是因為照顧我而欠下太多商務賬,此刻正擱書房裡忙得不可開交。
“老二從小就不善言談。”大姐從育兒的話題轉移到陳二小時候的話題,“但他卻是最討爺爺喜歡的孩子,爸也說他骨子硬,很有衝勁。早年就想把他往部隊裡帶,可媽攔著不讓。”
她說著說著,臉上竟流露出讚許的表情,“老二也真有本事,唸完書回來就從事商業。外面的人多多少少也認識他,順水推舟的人情也給過些。但他好些時候都不領情,反倒害得想和他拉關係的人很尷尬。”
這倒像陳萬鈞的作風。想跟他拉關係,你得首先學著臉皮厚,這才能抵禦他冷若冰霜的面部表情。
正聊得火熱,帆帆忽然就抱著槍桿子噔噔地衝過來,用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盯著我說:“舅媽,你還是給帆帆生個小妹妹吧。我有槍,可以保護妹妹!”
說完以後立即又噔噔地跑回原來的地方,繼續保持先前的姿勢,擱那兒筆挺地站著。
這小傢伙真逗!一屋子人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我婆婆淡靜地抿了一口茶:“最好不過好事成雙,言言要是能一胎生兩個就更好了。”
我那向來有注意的親媽也樂呵呵地附和:“要是能生對兒龍鳳胎才是頂頂兒地好!”
倆老太太隨即相視而笑,大姐輕輕拍著我的肚皮:“你們可是給言言壓力了,不過我瞧這肚子應該能裝下兩個吧。”
“那就先備上倆個名字,男孩兒女孩兒各一個。”大姐夫的提議獲得了全家人一致地贊同,不過討論大半天的結果卻是一場空,因為書房裡孩兒他爸把送過去的名單依依全部否決掉。
最後孩兒他奶奶做出最終決定:“孩子是老二的,就讓他決定吧,我們再怎麼操心都不如當爸爸的自己費心。”
我不知上天是過於待見我還是喜歡折騰我,倆寶貝兒疙瘩出生的那天,下著十分罕見的大雨。
又縫傍晚,大雨磅礴的馬路上,那亮著的路燈就等同於沒有亮著。本來我的預產期是一禮拜後,可這天晚上剛吃過晚飯,肚子就疼得十分厲害。
小劉驅車直奔醫院,我斜躺在陳萬鈞身上,前胸後背連同前額都被疼痛折磨地直往外冒汗。他抱著我,用手不斷替我擦去額上的汗,嘴裡焦急地輕聲喚著寶貝兒。
即使隔著厚衣服,我似乎也能聽見他頻率過快的心跳聲。
“我不生了、不生了!快死了,疼死了!疼死我了陳萬鈞!”我緊緊抓著他的袖子,平展的料子被我硬生生糾得皺成一團。
他緊緊抱著我,氣息不穩地對小劉說:“開快些!”小劉用無比焦急的聲音回答:“陳先生,不行啊。雨下得太大,開太快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