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上人,她該早點識破他的謊言的。
早一點,她就不會離去。
可如今,兩萬百姓性命就在她手中,她又如何放棄?再救荒城,卻與上一次純粹的憐憫不同,這是一場又一場生死血戰中積累下的情感啊。
她緊緊咬住嘴唇,漸漸有了決斷。
她伸手將頭上的戰盔取下,一頭如雲的秀髮流瀉在肩頭。
清鶴劍華光一閃,一縷青絲被她斬斷,握在手中:
〃那麼,請你帶著這個,去一趟華音閣。〃
提到華音閣三個字,她的目光中盪開一絲漣漪。
自從她逃離了重劫的魔掌,她就無時無刻不在想,是否應該回華音閣求救。
然而,地處塞外,要將訊息傳回華音閣總舵,起碼要十日的時間。一來一去,就是二十日,荒城只怕早已成為廢墟。
何況,她當初假說要去吉娜的家鄉,卻擅自來到北方,尋找日曜復仇。以至於最後淪落到這種地步。她實在不願意讓他看到這樣的自己。
可是,現在,也只有去求他了。
她將手中的青絲舉起,臉上的笑容憂傷而寧靜,在夕陽的餘光下,彷彿一朵新開的蓮花。
孟天成看著她,有些猶豫。
這個女子看上去是那麼柔弱,卻也是那麼固執。不知為什麼,她總能在不經意的時刻,流露出讓人無法拒絕的力量。
更無法拒絕的,是她說出的三個字。
華音閣。
一個讓任何人,聞之都要戰慄的地方。
事到如今,也只有華音閣能夠救她。
孟天成沒有說話,將那縷青絲接過,轉身離去。
相思臉上流露出一縷微笑。
已經過了七個時辰,孟天成應該已經走得很遠了吧。
不知他看到這縷青絲時,會是怎樣的神情呢?
正在胡思亂想,突然門口一陣車馬聲喧譁。帳簾撩起,重劫纖瘦而高挑的身影無聲飄入,他身後還拖著兩隻巨大的箱子,緩緩向相思走來。
相思彷彿看到毒蛇一般霍然起身,警覺地向後退去,直到抵到了冰冷的帳壁。
重劫卻完全不看她,他輕輕將箱子放下,開啟。
一隻箱子,漆黑而沉重,裡面裝著的,是那面象徵著蒙古戰功的亡靈之旗。
另一隻箱子,奢華而精緻,裡面裝著的,是一套蒙古貴族婦女的盛裝。
重劫提起那襲盛裝,向著相思展開。
這套盛裝極為華美,以青絨為底,繡以金色團花。頭上是隆重的冠冕,鎏金線串綴著上千顆珊瑚珠,間以綠松石、瑪瑙、牛骨,在頭頂盤繞成極為豔麗的圖案,餘下略微細碎的珠子攢成五行流蘇,從額頭一直垂到肩上。
第49節:第九章 夜深白露冷侵衣(4)
盛裝燦爛的光華,照亮了相思驚懼的眸子。
重劫慢慢地笑了。
他蒼白的手指一根根鬆開,那襲盛裝宛如一抹流光,迅速地萎落在箱子裡,突然失去了生命。
於是,這世界便只剩下兩種顏色:
……亡靈旗幟的漆黑,與重劫身上的蒼白。
他淡淡道:〃知道麼?這是大汗賞賜給你的。〃
相思有些錯愕,似乎不明白已淪為階下囚的她,為何要受到這樣的賞賜。
重劫嘴角挑起一抹微笑:〃是王妃的禮服,還是……〃他頓了頓,神色變得說不出的譏誚,〃為奴隸準備的盛裝?〃
他猝然伸手,一把抓住相思的頭髮,拉得她一陣踉蹌,幾乎倒在他懷中。
他強迫著她抬起頭,注視著自己,一字一字道:
〃你,還要,魅惑,多少人?〃
相思憎惡地看著他,眼中的驚恐漸漸歸於平靜。
自從見到重劫開始,她就已有了心理準備。這個惡魔不會放過她的,他一定會用最殘忍的方法,折磨、羞辱她,至死方休。
但重劫卻猝然放手,任由相思摔倒在地上。
砰的一聲悶響,木箱冰冷的邊角狠狠撞在她小腹上。
一陣猝不及防的劇痛襲來,她的身子陡然蜷起,她緊緊咬住嘴唇,強忍著不讓自己呻吟出聲。木箱傾覆,那襲盛裝被拖出一角,草草掩住她顫抖的身體。
他躬下身,細細欣賞著她的痛苦。
他的目光寸寸掃過她額頭的冷汗、緊咬的貝齒、濺血的雙唇、繃緊的身體,不肯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