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識字,偏偏將早已飄向牆角的那紙密電尋了出來,連同滿地黃葉,颳得來嘩嘩地在趙爾豐腳下打旋旋,密電上其實只有四個字——“就地正法”。趙爾豐知道,這四字不新鮮,幾十年前,晚清中興大臣曾國藩便已首創,凡遭遇不法亂民便用此法,屢試不爽。趙爾豐不知道,今夜若在這幫川人頭顱上一試,後效如何?趙爾豐只知道,無論如何不如何,身為川省省督的他,除了照此四字一一辦來,再無第二條後路可走。
同盟(五)(2)
同盟會員、川漢鐵路合川股東代表盧魁先回頭望一眼,他身後,是那位黑衣長漢曾丕農。
曾丕農看出事態越來越嚴峻,對盧魁先耳語:“同盟會重慶支部,早已控制重慶學堂,張培爵出任學監,手頭有二百支九子快槍!”
“九子快槍?”
“革命。”
“革命?”
“暴力革命。”
“暴力?”
曾丕農不再說話。盧魁先不再問。他看到他的三個補習數學的學生趕到,加入了請願人群,石二居中,樂大年、劉德奎分列左右,三人緊緊擠成一團。
沒人看見,總督府大院一側,一道小門開啟了,換了清兵衣服的副將和幾個清兵,拎著鐵桶,躥出小門,躥入小巷,繞過街市,躥到另一條小巷,蹲下,向木結構民居牆角潑鐵桶中的水——洋油。月黑風高,火星一閃,火光沖天燃起,照亮小巷口街牌——聯升巷。這隊便衣清兵發一聲喊:“放火嘍,亂黨放火,燒總督衙門嘍!”
曾丕農見火聞聲,心知有異。請願群眾開始騷動,先前眾口一腔的川話,趙爾豐還聽得懂,此時變得七嘴八舌說出,趙爾豐就聽不懂了。聽不懂,看得懂,川人被身後這把火燒亂了陣腳,是啊,這年頭手頭有幾個錢能當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