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今子修文、武之道,掌天下之辯,以教後世,縫衣淺帶,矯言偽行,以迷惑天下之主,而欲求富貴焉,盜莫大於子。天下何故不謂子為盜丘,而乃謂我為盜蹠?子以甘辭說子路,而使從之。使子路去其危冠,解其長劍,而受教於子,天下皆曰:‘孔丘能止暴禁非。’其卒之也,子路欲殺衛君,而事不成,身菹於衛東門之上,是子教之不至也。子自謂才士聖人邪?則再逐於魯,削跡於衛,窮於齊,圍於陳、蔡,不容身於天下。子教子路菹此患,上無以為身,下無以為人。子之道豈足貴邪?這是借盜蹠的口來說的,這篇故事說孔子要去說服當時的造反頭頭盜蹠(當然故事純屬虛構),盜蹠指責孔子說:
如今你研修文王、武王經世之道,掌握天下的輿論,想用來教育後世,身披長袍博帶,矯情而言,虛偽而行,用來迷惑天下的君主,一心指望用這套把戲換來榮華富貴,要說大盜嘛,實在沒有比你更大的。天下為什麼不管你叫盜丘,反而還管我叫盜蹠呢?你用甜言蜜語說服子路,讓他追隨左右。你讓子路摘下高冠,解除長劍,來聽你的說教,天下人都說,你孔丘能夠制止暴力,但最後結果怎麼樣呢?子路想刺殺衛君未能成功,自己倒在衛國東門被剁成了肉泥,這就是你那套說教的失敗。你不是自稱為才士聖人嗎?然而卻兩次被魯國驅逐,去衛國被禁止居留,在齊國也是窮途末路,在陳國、蔡國之間又被圍困得死去活來,天下都沒有你容身之處。你教誨子路,卻讓他被剁成肉醬,死於非命,上不能保身,下不能為人,你那套假道學,還有什麼可推崇的?
該故事筆者學齡前時就知道,因為當時正批林批孔,莊子這篇故事也被畫成畫冊,成為批鬥孔老二的有力武器。筆者現在覺得,孔子當然也不是壞人,儒學中的好多道理也講得很好,但是中國社會相當長的時間中把孔子的儒學僵化、教條化,卻成為箝制思想,壓制不同聲音的一種工具,轉化為儒教,這卻是腐朽落後的體現。所以“五四”時就開始打倒“孔家店”,當然文革中雖然也批孔,但卻是以一種教條取代另一種教條而已。
十、矯矯不群的風采--憤世嫉俗(3)
道家其實一直並不贊成樹立個人偶像,把其言論教條化,像莊子《天道》一文就講過一個輪扁(製做車輪的工匠,名扁,莊子那個時代常這樣叫,比如匠石,就是名石的工匠,弈秋就是棋手叫秋的)論書的故事:
齊桓公在堂上讀書,輪扁(制輪的工匠)在堂下削制車輪。過了一會,輪扁放下椎子鑿子之類,走上堂來,問桓公:“請問您所讀之書,是什麼人所講的話啊?”
桓公說:“這是聖人之言。”輪扁又問:“聖人還在活著嗎?”
桓公說:“真沒有見識,聖人早死掉了。”輪扁說:“既然這樣,那您所讀之書,只不過是古人的糟粕罷了!”
桓公一聽有點火了,說:“寡人讀的都是聖賢之書,你一個老粗匠人懂得個啥,怎敢妄加議論!今兒你若是說得出個道理來,就饒了你;說不出什麼道理來,非得殺了你不可。”
輪扁說:“我呀,是憑我所從事的工作經驗而認識到的。削制車輪,椎眼寬了,輻轂就會松得掉下來;太緊了,輻轂之間就插不進去。不鬆不緊,尺度感得自於手而應合於心,此中的妙味,嘴是說不清楚的,只知道有些微妙在裡邊。我沒法教會我的兒子,就算是我親兒也難從我這兒領會其中微妙,掌握這門技藝。因此我活到了七十歲,雖已垂垂老矣,可還得親自上陣,削制車輪。古時候的人,已經與他們心中不可言傳的大道,一塊兒死去啦!既然如此,那您所讀之書,也就是古人的糟粕罷了!”
當然,就現在看來,輪扁說的也未必全對,如果現代經過精密的測量和計算,這類工程技術的活,恐怕也不是非要用輪扁這樣的熟練技師不可。但他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的,有些東西只有親身傳授方能不走樣,但即使親口相傳,由於個人的悟性經歷不同,也很難將全部內容都領悟體會,正像武俠小說中寫王重陽雖然天下無敵,但其徒卻未能學全他的本領,丘處機的武功和王重陽相差甚遠,到了趙志敬這一代更不用提了。又如武修文、武敦儒也學了一陽指,和一燈大師出手時的一陽指能比嗎?思想流派之類也是這樣,傳到後世,越發揮越離譜,有的還分成水火不容的很多派別互相攻訐。儒學之類也是這樣,魯迅先生說過,孔子如果活過來,一定會驚詫於其聖徒們的所作所為和對其經典的胡亂解釋的。
所以莊子在該篇中寫了這樣一段話:世之所貴道者書也,書不過語,語有貴也。語之所貴者,意也,意有所隨。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