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當時筆者年紀尚幼,雖然全背了下來,但對“此中真意”並不瞭然,現在覺得這“此中真意”正是道家的思想——逍遙自適,清靜無為,道法自然,大道無言。近日看新聞,日本小皇孫取名叫悠仁,就是取自這句“悠然見南山”。只可惜中國的優秀文化倭人都十分欣賞,但國人卻拼命地糟蹋。記得有篇文章寫陶淵明棄官不做,是因為貪汙過多,害怕督郵來查出他的劣跡,因此棄官而逃。唉,也難怪,現在的人很難理解陶淵明為什麼好好地放著官不當,也很難理解他“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情致。
人淡如菊--陶淵明(3)
在物質主義氾濫的今天,人們想著的是桃花源裡可辦旅遊業,可開發房地產,對於陶淵明筆下的菊花,對於陶淵明身上所謂的閒情逸致、高風靖節,大概會越來越覺得隔膜和遙遠。
煙波釣徒--張志和(1)
張志和的品格操行,正如顏真卿在碑文中所說的那樣:“立性孤竣,不可得而親疏;率誠澹然,人莫窺其喜慍。視軒裳如草芥,屏嗜慾若泥沙。”這等行徑,正是道家中人所為。
自古以來的隱士,匿跡於萬頃煙波之上的為數不少。從《莊子》的書中就有隱居在江湖之上的漁父形象。不過有的是真心歸隱,有的卻是想沽名釣譽。像姜子牙老爺爺在渭水河邊下釣鉤,釣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位;而嚴光同學反穿皮裘在富春江上招搖,為的是求得見一面老同學漢光武帝,然後聞名海內;更有孟浩然先生,看到洞庭湖水時,心潮盪漾,兩眼鮮紅腦子裡全是紫綬金印:“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坐觀垂釣者,空有羨魚情。”而本篇要說的這位玄真子張志和,卻真是恬淡如水雲,不謀榮利,不顯形跡,猶如神龍見首難見尾。
說起來張志和在現在的知名度不低,這全靠中小學語文課本里就有他的那首著名的《漁歌子》: 西塞山邊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張志和早年就聰慧過人,據說他母親生他前夢到楓樹長在肚子上,凡是有這種異相的都非尋常人物。張志和十六歲時就以明經科(唐朝設有秀才、進士、明經、明算、明法、明書等六科)及第。曾獻策於唐肅宗,唐肅宗很欣賞他,讓他當翰林待詔。但是,俗話說“伴君如伴虎”,皇帝喜怒無常,天威難測,像張志和這樣直性子的人更難免出事,於是不久張志和就被貶官為南浦縣尉。
後來張志和逢喪事回家“丁憂”(官員的父母去世時要離職回家守喪,稱為丁憂),就此不再願為官,情願駕一葉小舟,終日泛舟於江湖之上,自號為煙波釣徒。他的哥哥叫張鶴齡,也是做縣尉的,他念及兄弟之情,生怕張志和就此遁去不回來了,於是在會稽城東買了塊地,給他蓋了幾間茅屋讓他住,張鶴齡的文章也不錯,他特地寫過一首《和答弟志和漁父歌》:“樂是風波釣是閒,草堂松徑已勝攀。太湖水,洞庭山,狂風浪起且須還。”這一首雖然不及上面我們錄出的張志和那首好,但其中拳拳兄弟深情,還是非常感人的。他惦念著弟弟:當風狂浪高的時候,你可要早點回到這茅舍中來啊。
張志和孤家寡人一個,也沒有老婆。嫂子為他做了件衣服,他一穿就是十多年,無論冬夏,都是這一身,夏天酷暑之際,也不脫下來。張志和隱居在江湖間,有時也遇到麻煩,有一次,經常作威作福狗眼不識泰山的鄉間小吏要徵集民夫來挖河,看到張志和穿的破破爛爛,就也把他當做民夫。按說張志和曾有過功名,就不應該被徵役的,但是張志和卻並沒有把眼一瞪,說“老子當年是翰林待詔”之類的話,而是樂呵呵地拿起條筐和鐵鍬幹起活來,沒有絲毫的怒色。看來張志和真是修到“無故加之而不怒”,對得失榮辱,不縈於懷了。
張志和的茅舍非常簡陋,柱子椽子都是連樹皮也沒有颳去的樹枝搭成,門前隔著小河,連個獨木橋也沒有。後來御史大夫陳少游去拜訪張志和,到張志和家去時著實費了不少勁,踩了一褲腿泥。於是陳大人下令在張志和門前造了一座橋,又將張志和所在的破茅房——不,破茅舍,叫茅房太難聽了,改名為玄真坊。後來張志和名氣更大了,皇帝聽說後,念及舊情,賞給他一個小廝,一個丫頭。張志和並不役使他們,而是讓他們結成夫妻,並給他們起名,男的叫漁僮,女的叫樵青。
有“茶聖”之稱的陸羽和他交遊甚密,陸羽曾問他還有什麼朋友,他說:“太虛作室而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