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勒得越發緊了:“你說我怕他?!”
他才問出口,司徒珊輕輕一笑,景元帝頓時無話可說……
怎麼不怕?只要韓幸一日不死,他便沒有一日不害怕。
爭執休止,紗帳中重又安靜下來,景元帝聞著鼻端的安神香,焐著懷裡的鐵石心腸,有些話卻死死憋住說不出口——他從未怕過韓幸,只怕她離開他,在她的面前,他是如此地戰戰兢兢患得患失,可惜,她從不在乎……
……
五月十二,突厥南下攻興第五日,北郡府快馬送來晉陽王韓幸親筆手信,信中說,經年大旱,薊、青、幽三州青黃不接,邊關將士性命危在旦夕,急需朝廷糧草供給。
這訊息一公佈,朝堂譁然,景元帝捏緊了手中的奏摺,環顧朝臣,隱忍著開口問道:“依晉陽王信中所言,諸位愛卿有何對策?”
話音剛落,黎國舅率先出列道:“回陛下,既然是糧草不濟,可加大北地三州賦稅,國家患難之時,百姓自然當全力支援,如此一來,也可省了長途運輸糧草之麻煩。”
“放屁!”吏部尚書楊弘竟公然爆了粗口:“黎國舅此言簡直大逆不道!三州大旱,民不聊生,若此時增加賦稅支援邊境戰事,讓百姓如何看待我大興君主?我大興朝廷如何取信於民?豈非要將我大興百餘年基業毀於一旦?黎國舅身為朝廷重臣,竟發出此等謬論,微臣懇求陛下重罰!”
“陛下,老臣……”黎國舅被這番指責罵醒,忙識相地不敢吱聲了。黎戍站在佇列頂後頭,見他老子被批,他臉上也頗為羞愧,老不死的不懂就別瞎說嘛,愛出風頭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景元帝顯然沒心思興師問罪,聽罷楊弘的指責,便順著他問道:“那楊大人有何高見?”
楊弘一早瞧黎國舅不順眼才出列指責,這會兒躬身謝罪據實以告:“微臣尚未想出。”
朝堂內頓時鴉雀無聲。
朝臣束手無策,誰都不希望景元帝看向自己,個個都低垂著腦袋。景元帝沉住氣環顧眾人,最後將視線停在了韓曄身上:“落駙馬,此事,你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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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3章
景元帝沉住氣環顧眾人,最後將視線停在了韓曄身上:“落駙馬,此事,你怎麼看?”
韓曄抬起頭,面色無辜地出列,又無能為力似的低下頭去,回應道:“回稟父皇,臣已經多年不曾回過北郡府,對北疆戰事和民生常態一無所知,父親也數月不曾來過書信了……臣無能,尚未想到合適的對策,不能解父皇之憂,實在慚愧。”
韓曄的言行舉止向來無可挑剔,這番話說下來,景元帝也再不能指望他,這時,戶部侍郎戴汝良出列道:“陛下,去年年末至今年開春各地皆有旱情,與青幽薊三州相連的河東平原麥子正在收割,江南的水稻還未成熟,嶺南路遠,也救不了急,而且各地糧倉的陳糧想必也所剩無多了,突厥人選這個時候南下……十分狡猾。”
“朕是要你們想對策,不是讓你們告訴朕突厥人有多狡猾,情況有多危急!”景元帝大怒。
群臣再次靜默無聲。
等到下了朝,朝臣從太和殿出來,多數還在唉聲嘆氣地想著對策,被楊弘怒罵了的黎國舅也默不吭聲,捋一捋他那稀疏的小鬍子,神情苦惱異常。黎戍跟在他老子後頭沒敢開腔,他不懂什麼國家大事戰場糧草,只是心裡頭冒出來一想法——司徒赫那小子去了大西北,雖說他是英勇無匹一個頂十個吧,但要是十天半個月不給他飯吃,他小子不就玩完了麼?
呸,才想完,立刻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呸呸呸,儘想些不吉利的,要是前線真沒吃的,他黎戍就是馱也要給他馱幾袋子口糧去,稻子麥子玉米五穀雜糧樣樣齊全,哪能讓赫將軍餓著……
墨譽瞧見他父親神色凝重,似乎心不在焉,這幾日都是,連去前院請安陪他用膳,也好像沒什麼情緒。對國家來說,陛下說了算,可對一個大家族來說,父親才是一家之主,任何的流言蜚語正室側室長子庶子的爭論都沒有用,只有得到父親的認可,才算有了倚仗。本想上前去問問,奈何今日是雙日,該去宮中為七皇子講課,墨譽只好忍著,隨來迎他的小太監一道往七皇子的住處去了。
韓曄上了馬,晨起的太陽照在他背後,將人和馬的影子都拉得老長,他慣常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些微不易察覺的笑意,兩隻老狐狸的多年恩怨,只能用戰事來比拼麼?若仔細看,他深不見底的星目染了濃濃哀傷,那抹笑也漸漸發苦,如果北郡府真的得償所願,他又怎麼可能活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