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可靠,他的唇舌甜蜜有力,讓她僅從一個吻裡面就能清晰地看到未來的美好模樣,他的手臂摟著她的肩膀,環著她的腰身,由著她在他懷裡不規矩地亂動。
人就是如此念舊且犯賤,她沒有刻意去想,可關於那個人的一切卻自己出現在腦海中,提醒她,現在的一切是多麼虛無縹緲不可相信。
她可以為了墨問受一百次的刑罰,可以為了墨問傷痕累累,卻無法說服自己,這個人——這個不會說話的啞巴、病秧子,是她餘生的所愛,她與他的婚姻,是以愛為前提的,她歡歡喜喜地出嫁,願意為他懷胎十月生下子嗣,願意相信白首永不離……
不,這些,十六歲之前她信,懷揣著一顆少女之心,想過與那人共結連理、攜手白髮的模樣。但如今,縱使她與另一人同床共枕,縱使她與夫君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只因,這不是她曾幻想過的最完滿的未來,絕對不是。
兩人親密相吻的時候,若只有一人賣力討好,而另一人心猿意馬,很容易露出破綻,更何況她根本不打算敷衍,心思縝密如墨問,怎麼可能察覺不出?黑暗中,她的眼都不復往日光澤,一片灰暗。
這與吻了一條傷痕累累的死魚有什麼分別?
頓時,墨問所有的胃口都失了,再嘗不出任何甘甜的滋味來。
他含著那軟綿綿的唇,用牙細細摩挲,真恨不得狠狠咬她一口,讓她疼,讓她記住,讓她別再這樣的時刻想著旁人。
但他不能咬。
墨問故作不知地鬆開她,往上輕吻了吻她的眼睛,便後退了些許距離,手臂卻仍環著她,另一隻手輕握著她受傷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呵護著。
在安神香的催眠下,百里婧漸漸睡去,睡意朦朧的墨問卻突然睜開眼,因為紗帳外有一道人影走過,似在窺視著什麼。
墨問勾唇一笑,木蓮這個丫頭太過礙手礙腳,看似最無害的瘋丫頭,卻是最厲害的眼線,那設伏之人也未免太過大膽,用如此手段掩人耳目。
放著嫡公主不娶,娶了個低賤出身的庶公主,斷便斷了,卻又在她的身邊安插了最高明的細作,晉陽王世子,你究竟要做什麼?又或者……想從她的身上得到些什麼?
百思不得其解。
依照傻瓜的個性,韓曄要什麼,她不肯給呢?心給韓曄,人給韓曄,連密密麻麻的傷口都通通給了韓曄。
想著想著,忽然便怨了起來,低頭望著近在咫尺的女孩的睡容,墨問眉頭微蹙,心口微堵,還有什麼是留給他的?他還能從這殘破的傷痕累累的人兒身上得到什麼?
也罷,就算是一場豪賭,他也認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把攔路的障礙除掉。
……
第二日一早,司徒皇后穿戴整齊,著一身華貴皇后袍,駕臨錦華宮。
曉月忙跪下道:“娘娘,公主和駙馬還未起身,奴婢這就去通報。”
然而,司徒皇后抬手製止了她,徑自入了內室,眾人也跟著進去,都發現繡床上的人還沒起身。隔著樑上垂下的幾層飄揚的紗幔,司徒皇后看到床上的兩人偎在一起,病秧子的手抱著她沒鬆開,女孩則緊緊地貼在男人懷裡,睡得很安詳,從動作和姿勢上來看,不似新婚的夫妻,很有點老夫老妻的感覺,倒像是在一起久了居家過日子似的。
司徒皇后久久沒動,驟然轉身朝外走去,木蓮和宮女曉月、暗香對視了一眼,不知司徒皇后要做什麼,遂追上去問道:“皇后娘娘,您有話同公主說麼?奴婢叫醒公主便是。”
司徒皇后在門檻前停下腳步,微微側頭,背影高貴儀態萬千,沉聲道:“不用了。若是公主起來了,叫她不必去未央宮給本宮請安,也不必再等,本宮要去西郊行宮住上一陣子,讓她好生養傷吧。”
說完,司徒皇后便跨出門檻,頭也不回地徑自去了,身後緊隨的太監宮女走路都帶著些許小跑,只因司徒皇后是習武之人,腳力一直很好,他們若是稍有怠慢便會跟不上。
……
墨問一向睡得淺,稍有動靜,立刻醒轉,司徒皇后進來的時候,他早已醒了,卻故作不知,仍舊靜靜地睡著。
過了一會兒,百里婧醒了,身上到處都疼,從頭到腳,胸口、後背、胳膊、手、膝蓋、腳尖,真是沒有一處完好,墨問小心地扶她坐起身來,拿過一旁的衣服要給她穿上。
百里婧搖了搖頭,握住了他的大手,手心一碰便疼,她蹙著眉頭輕聲道:“讓她們給我穿衣便好。你先起,洗漱好,準備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