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是他的蛐蛐兒。
兩人鬧的動靜已經蠻大,只是眾人礙於如今黎家一時無兩的榮寵,忌憚著還未曾公之於眾的儲君人選,就算瞧見了也不敢多管閒事。
在御花園的轉角處,一向好奇心極重的韓北迴頭看去。七皇子百里明煦發現了他的注視,擠眉弄眼地對他做了個鬼臉,神色間很是不滿。
韓北衝他一笑,再回頭時卻心中疑惑,微一挑眉,這就是傳說中即將被立為儲君的七皇子?哼,他們尊貴的皇帝陛下還真是不拘一格。
誰讓司徒皇后生不出兒子來呢,肚子不爭氣,也就怪不得別人。
想到這,韓北又念起了那個剛剛守寡的榮昌公主。他那夫君聽說還蠻有本事,可惜命太短,竟死於兄弟相殘。
韓北忘不了她在北郡府當眾抽他的那一鞭子,調養了好兩個月才恢復,勉強沒留疤,害他到現在都時不時摸一摸臉頰。
當初他就在心裡想,等到他得了勢,定讓她好看。如今看來,她也是該,左右逃不過寡婦的命。
此番來盛京之前,他還在心裡想著再見她是什麼情景,這會兒沒見著,真是可惜,他連蔑視她羞辱她的機會都沒了。
承恩殿的宴會上,君臣同樂,因此前突厥之禍淡了許久的掌儀司樂伎、伶人們也重新登臺表演,黎戍忙得暈頭轉向,跑前跑後。
然而,黎戍在戲臺後遠遠觀望,見晉陽王對這些歌啊舞啊戲一絲興趣也沒,面色不曾有任何變化,他在心裡琢磨,難道是江南的歌舞不對晉陽王的胃口?
待換了胡旋舞,那些舞娘們衣著暴露跳得起勁,文武百官看得入神,晉陽王卻還是如此淡漠。
黎戍沒轍了。
景元帝下的聖旨便是要好好伺候晉陽王,他使勁了渾身解數也不能讓晉陽王滿意,這可如何是好啊?
正著急,高公公身邊的小太監走過來,附耳對黎戍說了句什麼,黎戍疑惑地點點頭。
不多時,舞娘們撤去,樂伎開始演奏。
樂聲剛起,黎戍便注意到晉陽王眉頭一皺,執酒杯的動作也頓了下。
韓北也察覺到了,不明白他父王為何會對一首曲子如此在意,這是他跟在他父王身後這些年從未見過的。
景元帝似乎是為了眾人解惑而笑道:“晉陽王還記得這首曲子嗎?”
也不等晉陽王開口答覆,景元帝便似憶起了往事般嘆息道:“那時,朕和晉陽王都還年輕啊,在北郡府蒼茫的大草原上肆意地跑馬撒歡,聽姑娘彈琴、唱歌,唱的最多的便是這首《離離原上草》啊。朕二十多年來每每憶起那個時候,實在難以忘懷哪!”
晉陽王在身下的那隻手驟然握緊成拳,從這首二十年不曾聽過的曲子裡,他聽到有個清脆而歡快的女聲道:
“韓幸,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等到春天了,這些枯萎了的草又會重新綠起來,多有意思啊!”
“所以呢?”少年微一挑眉,好笑地問。
她臉頰紅紅:“所以,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這個故事裡的姑娘和她的愛人沒能在一起,很可惜很可惜……然後,我想說的是,草木會有榮枯,週而復始,這是天命不可違,但、但你是我的榮、我的春夏,有你在,我絕不會有枯萎的時候。”
少年笑了,想必眉目疏朗,他在她的形容裡沉吟,隨後指向漫山遍野盛放的虞美人,念道:“珊兒,那些花,紅的是你,白的是我,你等我……娶你過門……”
自此後許多個日夜,他想起來她的形容還是忍不住想笑,“你是我的榮、我的春夏”,那種發自真心的、嘴角微微上揚的笑容……在那一年戛然而止。
如今有人再用一首曲子逼他回憶,逼他念起這些年慘痛的失去,高高在上、肆無忌憚地往他的傷口上撒鹽。
“陛下好記性,臣卻已忘了。”晉陽王的神色已恢復如常淡漠。
“是嗎?那真可惜了,朕與皇后這些年可是愛極了這首曲子啊。她們用箜篌、笛子來奏,始終不如琴簫合鳴來得動聽……”景元帝也飲了杯酒,銳利的眼眸笑看著晉陽王,有意無意地點撥著樂伎們。
景元帝素來恩威並重,今日卻始終面帶笑容,這種笑,睥睨天下,卻又似乎想要表現得與人親厚,因此格外與眾不同。朝臣只覺得不同,又說不出哪兒不同,反倒明白陛下待晉陽王到底不一樣。
誰都知道當今聖上最擅長的樂器是簫,琴簫合鳴,自然是他與后妃。如黎戍這種掌儀司司正或者景元帝身邊的貼身內侍都明白,景元帝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