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那麼容易哦?機器不要折舊啊?我們這不是開新廠,只是舊廠轉產,優惠政策只延長半年,半年後正常交稅。到那時,能賺個三四塊錢一張就不錯了。”
“量大就賺錢,我們要是一年產幾百萬張,還不賺發了?”
說高興了的李傳林,給了兒子後腦勺一巴掌,笑道:“還幾百萬張呢,你以為本地有幾多資源?一年也就三百萬張到頂,我們的交通不好,要是用外縣的竹子,哪賺得到錢?你不曉得大車進不了同古,最多用後八輪裝貨啊?”
對這一行並不精通的李家明,也很享受父親的多餘解釋,他又不是十幾歲的孩子,早沒了那些可憐的叛逆。人啊,年輕時煩父母管得多,只有到了一定的年齡有了足夠的閱,才能體會得到那種羅嗦背後的母愛、父愛。母愛是永遠沒了,父愛卻是需要他珍惜的。
談興很好的李傳林,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包‘白沙王’煙,居然發了支給兒子,李家明居然也就接了過去,兩人點燃了才發現異樣。
“耶耶,我”
“沒事,我象你這麼大的時候,早就抽公公的煙筒了。”
煙這東西吧,或許會損害健康,可偶爾抽抽也沒什麼大礙,李家明無所謂地抽了兩口,又問起剛才的問題。這一行,他真的不怎麼懂,父親從事這一行,當然得多少了解一些。
“楊木是速生樹種,我聽人家講,水土好的地方,十年就能長到二三十公分粗,當然就成本低得嚇人。再加上他們那邊都是平原,公路、鐵路又多,交通比我們更便利,運費這一塊都比我們低得多。我們做這生意,也就是能看到模板需求量大,而且生意又做得長久。明伢,開廠子不是做生意,不可能一口就吃成個大胖子的。”
看來父親也進步了,不再那麼浮躁了。
兩父子聊了一陣天,李傳林又問起高考的事,雖然兒子今年考不上清華、北大,但讀書的事他還是很關心的,甚至比對廠子裡的事還更關心。自己做得這麼辛苦,還不是為了崽女有個好前途。要是崽女都不爭氣,賺再多的錢,還不是讓他們敗個精光?
以前總覺得清華、北大就是最好的大學,等到去了外面打工,這個三十五歲以前沒出過省的農民企業家,才曉得世上還有更好的大學,大學畢業以後還有碩士、博士。崽考清華、北大沒多大問題,再不走時也能考個名牌大學,可要是能再得個碩士、博士回來,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咧!耶耶、姆媽、月妹都會在地下笑咧!
“明伢,我覺得吧,菩薩保佑你有這個天分就莫浪費了,好好讀你的書,給文文、婉婉當個好榜樣。錢是賺不完的,只有讀進肚子裡的書才是自己的,耶耶只有你一個崽,賺的錢跟廠子以後還不都是你的?”
作繭自縛,也是幸福的作繭自縛。
那天在祠堂前,大家羨慕大伯、大嬸幫四哥立漢白玉的文華碑時,小妹衝叔伯們嚷嚷說,自己肯定能考得上清華、北大,還肯定能讀碩士、博士。當時李家明看到父親炙熱的眼神,就知道自己作繭自縛,把父親和小妹對自己的期望推得更高。
倒黴啊,攤到個妖怪樣的四哥、又碰上個把大學當成家的三哥,看來自己除了拼個清華、北大,還得去混個碩士、博士之類的,才能讓父親、小妹無憾。
哎,自己前世的遺憾,不就是讓父親、小妹失望,而終生愧疚嗎?前世自己打拼出億萬家產,還帶著一幫兄弟姐妹都發了財。到頭來,在父親、叔伯們眼裡,不要講比不上聲名赫赫的四哥,連三哥那個窮教書匠都不如?能彌補愧疚,就是幸福的,不就是累點苦點嗎?
再者說來,人生就是體驗世間百態,前輩子勾心鬥角的事幹多了、錢也賺夠了,年輕的時候去經自己從未經過的東西,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行,到時候我去留洋,幫你拿個博士回來。”
兒子答應了把能讀的書都讀完,李傳林不禁心花怒放,覺得一身都通透,拍著他的腦袋瓜子親呢道:“什麼幫我拿博士?讀書是你自己的事!”
李家明嘿嘿直笑也不爭辯,這還真不是自己的事,還真是幫你老人家讀的,否則就不是留學而是遊學。
“好了,考完也半個多月了,玩也玩夠了,好好去讀你的書,爭取明年去跟家德當同學。”
“哎,報完志願我就回去,趁著四哥在家,鑽個把月難題目。”
離開廠子,李家明又到公司打了個轉,交待員工把轉好色的四千袋雜木銀耳送到黃泥坪去,然後回家等著報志願。沒考上,志願還是得報,好歹也得有頭有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