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聽話就用那根小竹梢抽,既痛又打不壞人。小竹梢打人疼啊,抽下去就是一片血痕,只傷皮肉不傷骨。山裡孩子倔,可在小竹梢的抽打之下,再倔的孩子也會求饒。
李家明也倔,而且是那種讓圍觀的大人們心裡發冷的倔。
誰小時候沒捱過大人的小竹梢,哪個又不是捱了幾下就哭著、叫著求饒?可李家明偏不,父親手裡的小竹梢在他的手臂、胳膊、小腿上抽出一道道血痕,他就是一聲不吭地站在那任由父親抽。
聽到家裡的動靜不對,在外面跳房子(一種兒童遊戲)的小妹跑回來了,見父親正在死命地打哥哥,跌跌撞撞地哭叫著撲上來。
“耶耶(爸),莫打哥哥!耶耶,莫打哥哥!”
小妹?李家明這才用手擋開父親將要落在小妹身上的小竹梢,另一隻手將哭叫著要撲過來的小妹,推到已經眼淚直流的大姐懷裡,沉聲道:“大姐,你看住小妹。”
“耶耶,我求你,我求你,莫打哥哥啊!耶耶,我求你,我求你。”
小妹在大姐懷裡發瘋樣的哭叫,終於叫醒了暴怒的父親,扔掉了已經染上了血色的小竹梢,將在大姐懷裡死命掙扎的小妹,淚流滿面喃喃道:“文妹莫哭,文妹莫哭,耶耶不打了,耶耶不打了。”
生怕父親還打哥哥的小妹立即停止了哭叫,哽咽著討好地去用小手擦父親臉上的淚水,看得李家明心裡一陣陣的痠痛,也走了過去用手心替小妹擦眼淚,溫言道:“沒事了,莫哭了,等下哥哥給你煮粥喝。”
在旁邊看了半天的二伯突然冒了一句,“要的,犟崽不敗家!老三,你有個好崽。”
渾身疼痛的李家明轉過臉來,衝誇獎自己的二伯笑了笑,見四叔也在這,依然倔強道:“耶耶,是你來說,還是我來說?”
說什麼?滿堂屋的人都面面相覷,父親神情複雜地看了滿身血痕的兒子一眼,長嘆了一口氣,抱著小妹轉過身來,向四叔抱歉道:“老四,三表哥國慶節嫁女,來請我去打嫁妝。你嫂嫂過時,我借了他一千二百塊錢,五年才還三百五十塊,這次我不能幫你做屋了。”
就為這事?四叔當即鬧了個大紅臉,忙不迭道:“三哥,你早說啊,我們是親兄弟,就這一點小事,用得著打明伢打成這樣嗎?”
旁邊的四嬸一聽是這事,也立即變得紅面漲頸,她萬萬沒想到,平時和氣的三伯,為了幫自己家做屋,居然推掉了外面債主的活。
李家明見父親鬆了口,連忙接過父親手裡的小妹,笑笑道:“耶耶,你快去了吧。等下三表舅另外請了人,那就不好了。”
“哎”,人高馬大的父親嘆了口氣,摸了摸被自己打得血肉模糊的兒子的頭,轉身去了拿木匠工具。
“三哥,我送你去。”
面紅耳赤的四叔也連忙推開看熱鬧的人,回家去推自己的摩托車。沒了熱鬧看,村裡的大人小孩也慢慢地散去,只是小孩們看李家明的眼神是敬畏,而大人們則意味各不同。十二歲的伢子,被打成這樣,還能象沒事人樣哄妹妹,他的心得有多硬啊?
一會,摩托車的引擎聲在外面響起,二伯連忙幫已經收拾好工具箱的父親拿東西,一直在旁邊沒說話跟大伯、二伯、四叔他們都有矛盾的傳祖叔,突然拍了下李家明的腦袋,誇獎道:“要的,你耶耶生了個好崽,三房裡總算是生了個好種!”
說完,跟父親同年又關係親密的傳祖叔,又衝正準備出門的父親道:“傳林,等軍伢回來過年,你那些債我幫你先還,反正軍伢討親(結婚)還早!”
臉上紅潮還沒散去的四叔又漲得滿臉通紅,看了看一言不發的四嬸,終於還是沒有吱聲,幫著父親綁好工具箱,帶著他去了追趕三表舅。
“大妹,去泡些鹽開水,幫明伢洗一下。”
剛讓傳祖叔說得臉上發黑的二伯,摸了摸李家明的頭,又摸了摸還在哽咽的小妹的頭,沉聲道:“明伢,帶好妹妹,不該你操心的事不要操心,你二伯還沒死,也還輪不到你操心!”
李家明連忙陪笑道:“多謝二伯。”
“哎”,二伯嘆了口氣,拿起放在大門邊的鋤頭去了幹活。
一會大姐泡好了鹽開水,拿了塊乾淨的布替李家明擦洗,哽咽道:“忍著點,有點痛的。”
‘噝’,傷口上被鹽水一激,李家明吸了口涼氣,旁邊的小妹連忙幫他吹氣,滿妹也有樣學樣,不禁讓他莞爾一笑,全身都象泡在溫水裡一樣舒服。
“還笑?就沒見過你這麼犟的伢子!”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