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像她,窩藏另只雄人類。
他沒有像她,把他給她的東西,輕而易舉轉送他人。
他沒有像她,瞞騙他。
若她做的那些也是“愛”,那麼,他沒有!
雲遙渾身一僵,腳下碎巖的崩塌,比不上心靈因他過度坦言而支離破碎的程度,她嗚咽哭泣,淚水洶湧,在眼前漫開,她什麼都看不到,看不到他說完話之後的神情,看不到她的下墜以及他的冷眼旁觀,看不到兩人之間急遽拉開的距離……
她落下了,他仍在原地,佇足於聳立高空中的孤峰,金髮隨風張揚。墜下的速度太快,他的身影消失眼前,成為遠到無法辨識的金點光芒,她被巨大的力量往下扯,全然無能抵抗。
她放聲號哭,淒厲害怕,身旁北海撲身護她,不讓空中散落的碎石擊傷她,從雲際間墜跌的寒意,包圍兩人——
他們最後是跌入一片湛藍之中,足下的岩石及海水,緩衝下墜所帶來的傷害,水花因重擊而濺開,四散若雨,如火炮轟打,景象駭人。
雲遙的意識,被鹹鹹海水湮沒,呼吸嗆哽,肺葉只剩窒息刺痛……
腕上纏繞著金絲細發的手,依舊高高舉向天際,想握著什麼……
雲遙在獲救的第四天清醒過來。
所幸當時由高空墜落大海,造成的異景引來近海漁人注意,他們駕著漁船駛來,檢視發生何事,意外救回昏迷於海中浮沉的兩人。
北海與她皆未受到嚴重傷害,些許內傷以及骨折,靠幾日的休養便能痊癒,然而心裡的傷,再也癒合不了。
雲遙張開雙眼便是哭泣,從床上奔出簡樸小屋,喊著金貔的名字,較她早兩天醒來的北海,衣不解帶,不離不棄守著她,當雲遙才踏出門檻,他快速上前,抱緊她,她身子虛軟,跌坐在地,未曾試圖從北海懷裡掙開,卻奮力朝著天際哭嚷——
“金貔!金貔——”
“雲遙!你別這樣!冷靜下來!拜託你冷靜下來!你身上有傷!”北海安撫她,讓她顫抖的背脊貼熨在他胸口。
“金貔……”她仍是喊著,淚水滴落北海交疊在她身前的手背上。
“結束了,都結束了,我們回荒城去,好不好?雲遙……我們回荒城去,雲叔去嬸會很高興,你的親人全在那裡,我們回去,一塊回去……”北海在她耳邊低喃拜託,近乎哀求:“你還記得天氣晴朗時,我們去牧羊,我們去跑馬,下雪了,我們打雪仗,好快樂,你記得不?我們回去那個時候,回去,好不好?”
北海將她抱得恁緊,恨不能揉進胸坎裡。
雲遙哭到忿氣,卻沒有應允,她腦子裡僅存的景象,只有金貔瞰睨她的責備神情,他充滿受傷和憤怒,看著她……
“你已經聽到了,那隻神獸不愛你……他不配讓你愛,他連你說的話都不聽,他甚至不顧你的生死,陷你於險境之中,他想過沒,我們不比他,肉體受不住墜地的撞擊,這樣的男人,不值得你為他掉眼淚,會為你心疼的人,只有你的家人,以及……我。”北海輕聲說道,他不想刺激她,卻更忍見她為了金貔而自我凌虐,他希望她看清楚,看清楚守在她身旁的人是誰。
雲遙半個字都沒吭,只是掉淚。
天,好遠,遠到伸長手臂都無法碰觸,灰濛濛的雲層之上,是她再也不可能踏上的地方。
那裡,曾經存在她擁有的一切,它是仙境,雖無神佛駐留,仍舊萬般美麗。那裡,沒有百花盛開,卻有碧玉色澤的菜;那裡,沒有仙桃,卻長滿好多甜蜜香郁的人間水果;那裡,有七彩清澄的冰晶叢柱;那裡,有她與他嬉戲仰躺的漂亮草茵,那裡——
有他。
如今,她的仙境,崩壞了。
怨他不信任她嗎?不,他沒有錯,她明明已經那麼瞭解他,瞭解一隻貔貅與人類的不同,他單純,有許多事,人類能夠模稜兩可看待,貔貅卻不行。與其說他獨佔,不如說他執著,他給予她的,也是唯一專注,於是,他同等要求她亦要如此,而她呢?她忽視他的感受,自以為對得起天地良心,與北海清清白白,就只是兄妹情誼,他望向她的神情有多迷惑不解,他不懂她為何這麼做,他覺得受到背叛。
而他說,他沒有愛她。
沒有愛她……
當初自己是如何向金貔保證,若他趕她走,她不會賴著不走,現在才知道,那是多難做到的大話……她哭著說她不想走、她不要走,像極耍賴的孩子,最後,仍是被鄙棄在穹蒼之下。
雲遙空洞地望向天空,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