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大家順著二虎那帶著大戒指的手指一看,他指的是司機,但是沒指售票員。
每個人下車時都往駕駛座那兒瞅。司機不動聲色,他似乎就沒打算下車,還保持著全神貫注開車的姿勢。倒是售票員窘了,看看司機,又看看窗外。
連大虎二虎也下去了,司機才開口說話:去吧,吃暖暖和和的。別忘了去老連頭那兒把氧氣袋子裝了。今天我看有上年紀的人,沒準兒得用。
售票員有點左右為難,想勸司機兩句,又想留下來。看到司機已經把他的小酒瓶摸出來了,她頓了一下,找出氧氣袋,下車了。
售票員沒跟大傢伙一起吃飯,她給司機拎了兩份快餐回來,司機飯量大。車廂裡不太一樣了,除了酒味和大傢伙撥出的飯菜味,還有很多對大虎兄弟的討好和露骨的感謝。大虎捏著牙籤,姿勢有點像抽菸。二虎到底年輕些,撐不住,上車就往司機那晃,嘿嘿樂了兩聲。有點挑釁又有點嘲笑的意思,似乎是醉了。
但是,意外的來臨就真的很意外。
車翻下坡的時候,車上的人幾乎都睡著了,一直持續反覆的加油門聲有點催眠。等到車體終於不再翻滾時,車裡的人都不在自己原來的位置,除了司機。坡底是個河道,車尾有撞碎冰層進水的聲音。衝撞、驚呼、哭喊,八十幾個人的恐懼裹挾著寒冷和下陷的絕望,黑暗淹沒了表情,卻控制不了聲音。
大虎和二虎用手機螢幕的亮光去找砸玻璃的錘子,卻只找到司機的呻吟——他被抵在方向盤下面,能活動的只有右手,和眼睛。大虎終於撂下了大款的面子,把最惡毒的一堆咒罵順著手機螢幕的光扔了過去。
司機晃了晃右手,說,錘子早就讓人順手摸走了。大夥都把手機拿出來照照,看有什麼能砸窗玻璃的,快點兒!
沒找著。車裡水多起來,其餘的空間都讓翻來覆去的人給佔著,即使有,也沒法找。
大虎找著了還在水面上的窗戶,踹了幾下。他鞋掉了,還傾斜著身子使不上勁,奈何不了玻璃。二虎尖著嗓子,聲音變了調,朝司機嚷,不是有車頂窗嗎,快開啟!
售票員終於從混沌裡明白髮生了什麼,她替已經不能說話的司機解釋了一下,說那車頂窗從來沒開啟過,早該鏽死了。
那讓他想辦法!要是不能出去,我第一個先弄死他給我墊背!大虎吼了,吼完開始喘。
售票員去司機的眼裡找主意,司機卻朝儀表盤伸了伸手,沒夠著。再伸手,還是差著點兒。司機拿眼去找售票員,眼神又彎到座位的後袋上。售票員愣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似的,扯出那個氧氣袋。
什麼時候了你還吸氧!大虎瘋了,邊罵邊要往前衝,但是車子還在往下滑,他已經不能心想事成了。
司機一手扒開氧氣袋口,深深地吸了幾口,氧氣袋跟著節奏忽扁忽圓。似乎是氧氣給他帶來了力氣。忽然,司機胳膊一長,幾道血注四濺,他摁著了他要的按鈕。
車頂咯吱咯吱了幾聲,開了一道巴掌大的口子便不動了,似乎它也累了。大虎二虎爭搶著抬腿去踹,車頂窗竟然就開了。
整個車翻下山坡、滑進冰河,乘客生還率竟然將近99%,這是雪嶺口從來沒有過的奇蹟。是的,一車八十三個人,八十二個活了下來,除了司機。
快餐店裡的演出
老婆下了崗,在附近一所大學邊上開了家快餐店。本想混碗飯吃糊餬口,沒成想生意竟甚是紅火。整日忙得腳不沾地的老婆便一直想讓我辭職幫她,可我死要面子,只說考慮考慮。後來我也下崗了,只好就坡下驢,當起了小老闆。
上班的第一天,習慣捧茶看報紙的我便被老婆一通訓斥,說我哪裡是上班幹活啊,簡直是監工。可遊手好閒慣了,我是真不知道該乾點啥好,便乍著手四處亂躥找活幹,擾得小店裡叮噹亂響。老婆見我這樣,只得搖頭嘆息,讓我坐在桌前收錢,還鄭重其事地交代,兩眼不許閒著啊,有些學生趁熱鬧蹭白食。學生這麼清純正直的年紀也會幹這個呀?我這麼疑惑著,但沒敢說出來,老婆那刀子嘴我可是領教夠了。
經老婆一再提醒,我還真看出點門道來。是有那麼幾個,看來是老手了,專趁著人多人擠的時候來。他們打扮得像富家子弟,進店時自然熟練,不過眼神卻不像別的學生那樣去瞅炒的什麼菜,而是觀察人多不多,買單那兒擠不擠。只要人多,他們飯菜沒吃完也會立馬放下碗筷,擠到門口,撕段餐巾紙,抽根牙籤,心滿意足大搖大擺出門。這樣的演出我看了兩天便明白怎麼回事了,第三天我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