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複雜得令人完全捉摸不出頭緒。
我和雷芳靠在一起,各有心事。
父親坐在另一邊閉目養神。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象雷芳猜測的那樣,是什麼精怪所化。
不,不是。
父親就是父親。
我心裡頭的感覺是真實的,不是說隨便找一個外表一樣的人就可以欺騙我。
我們回到沙湖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雷芳曾經來過,趴在視窗朝前面看,低聲說:“起霧了。這裡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她話裡有隱約的不安。
我輕輕握著她的手:“我姨母,我哥哥姐姐你都是見過的,他們也都很喜歡你,不用多擔心。”
她回我一個笑容,只是笑得有些勉強。
來做客和落難了來投奔,自然是兩回事。來做客自然沒什麼好擔心的,合則來不合則去。可是來投奔,心裡卻沒有底氣,怕冷遇,怕給人添麻煩,怕……許多許多。
“其實,我以前也這麼怕過。”
雷芳有點疑惑,眼睛睜得圓圓的看著我。
車邊掛著的燈籠已經點亮,有些昏黃的光搖擺不定,透過車簾投在她的臉上。
“小時候,我們兄妹三人為繼母不容,來投奔姨母,三個孩子,千里迢迢,連病帶傷地來到沙湖,怕姨母不收留我們,怕齊家的人追來找麻煩。怕……總之,就象吊在半空一樣。那會兒我們是從東北方向來的,喏,要翻過那邊的山,你看。”
我指著外面,雷芳和父親都轉頭去看。月亮剛剛升起,遠處的山樑在夜色中只是一道黝黑而模糊的影子。
“你那時候幾歲?”雷芳輕聲問。
“四五歲。”我看著父親臉上流露出疼惜的神情,忙說:“其實那時候我沒走多少路,都是哥哥揹著我。”
“你哥哥可真好。”她嘆口氣。
我知道她一定又想起了她的姐姐。
雷芬現在身在何處呢?她還平安嗎?
我想起那天早上看到的那個穿著大紅喜服的溫婉女子,一時間心裡也覺得惶惑不定。
到了門前,我跳下車。門前的翠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空氣中瀰漫著我習慣的氣息。
回到熟悉的地方,整個人一下子都放鬆下來了。
大門已經開啟,漓珠迎了出來,看到我的時候,露出歡悅的笑容:“可是回來了,我們都擔著心呢。齊笙說你若再不回來就要去找你了——”他朝我身後看了一眼:“紀前輩呢?你們不是一塊兒出去的?”
“師公他——受了傷,正在車裡。”。。。
第四十章 親人 二
第四十章親人二
雷芳也下了車,她和漓珠原是認識的,這時候客氣的打過招呼。漓珠微微有些意外,只是掩飾得極好。
“先進去再說,我們這一路都沒怎麼歇。”
“快進來吧,師傅一直在擔心。”
我輕聲問他:“我師傅回來了嗎?”
漓珠輕輕搖了搖頭:“還沒有回來。”
我心裡微微緊,這個回答在我意料之中。
我有種感覺,她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和白宛夫人現在名存實亡的師徒關係,以後可能連名也不存在了。
“先跟我去見一見師傅,她這些天也總是牽掛你們,等回去洗把臉,我吩咐廚房送飯菜過去。雷姑娘還和你住一處?還是另收拾個院子?”
“不用忙,我和小笙住一起,早習慣了。”
漓珠一回頭,怔立在那兒。
父親已經下了車。他穿著一件淺灰的袍子,袍子簡素得象和尚穿的一樣。雖然在車裡困頓顛簸,可是他看起來仍然清雅如舊,連頭都一絲不亂。
一瞬間我也有一種——他其實不是真人,而是一個幻像,一個精怪。
“這位先生是?”漓珠客套而不失恭敬地問了一句。
父親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姓巫。”
他旁的什麼也沒說,漓珠看了我一眼,我遲疑了一下,不能說是父親——因為沙湖這兒差不多每個人都見過齊泰生那個不負責任的人。
雷芳說:“是小笙認的義父,這回我們遇到這麼多變故,多虧了他照應,才一路順順當當的回來了。”
漓珠連忙重新見禮。他和我師兄妹相稱,對父親就稱了聲伯父。
我有些頭疼,漓珠還好打,可是齊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