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尋樓主。”
我有些擔憂,雁三兒指定誤會了:“你艙裡還有行李包袱?放心,我讓人去給你取下來!”
我們在舷梯處分手,師公攜了我朝船尾去,船尾繫著兩隻小船,師公探出手臂將我放到小船上頭,又回手鬆開了繩纜。
大船已經傾側,上頭兵刃交擊聲響如連珠,可見三合寨應該也不是什麼軟柿子。
師公站在大船船邊,夜風吹得他衣袍飄擺。我身上有汗,剛才緊張不覺得,這會兒一靜下心來,衣裳薄,夜風一吹就透,背上冰冰涼。
我打個寒噤,肩膀縮了起來。
師公將外袍解了下來披在我肩膀上,眼望著船上閃爍的燈亮,淡淡地問:“今天晚上,你看出什麼了?悟著什麼了?”
我有些意外,把袍子攏一攏,袍子上頭帶著師公的體溫,既軟且暖。我想了想,沒答他的話,反問了一句:“若是今晚師公你不在,那驚雁樓的人會怎麼辦?”
“驚雁樓主自然能脫身,船上的其他人,只怕不能全身而退。”
我點點頭,停了一下,又問:“三世陣是不是要趁夜動威力更強?”
師公看了我一眼:“好,能看出這點來,今晚的苦頭你就沒白吃。還看出什麼來了?”
“還有,設陣者自己也在陣中,卻不能善藏自身,以至於最重要的陣眼反而成了易尋易破的缺陷……”
師公眼中閃過一抹神彩,破天荒給了我一句誇獎:“不錯……不錯,你天生就是學這行的好料子!”
那是,兩輩子都幹一樣事,再幹不出個名堂來,真不如找塊豆腐一頭撞死。
趁著他這會兒心情不錯,我問:“師公,這驚雁樓,是個什麼地方?”
“驚雁樓在道上……”師公說了個頭,卻把下面的話又省了:“說了你也不懂。”
你還沒說就知道我不懂啊!
“驚雁樓主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驚雁樓是他白手起家從無到有建了起來的,和其他的門派不一樣……那些門派或許是比他厲害得多,但是那是靠著前人。”
我再接再勵:“師公,那三合寨是壞人吧?”
師公臉上帶著點冷笑:“人哪有好壞之分。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你倒是說說,什麼是壞人?”
“嗯,胡亂殺人的,總不會是好人吧?就象師公跟我提過的那個人,她是叫巫寧對吧?”
“我和你說過,不要提起她。”
“哦。”
要打聽這件事真的很難。
我聽見颯颯的聲響,抬頭看的時候,一個人從上方落下,展開的雙臂,衣裳嘩嘩輕響。
是雁三兒。
他把我們的包袱取來了。
師公問他:“怎麼樣了?”
“大船是保不住了,剛才雁七下去看了,約摸再有半頓飯的功夫這船就得沉。三合寨的一個沒跑全逮住了,可惜都事先服過藥的——”
“其他人呢?”
“我們這邊傷了好幾個,死了兩個。他們正在搶著收拾東西,馬上過來。”
這船不大,頂多能坐十個人也就差不多了。這條大船上的人倘若都仗這兩條小船離開,只怕擠不下這麼多人呢。
雁三兒把包袱丟給我,又轉身回去。師公說了聲:“等一等。”他站起身,也沒見抬腿邁步,已經上了大船船尾。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兩人朝前走開了數步,許是不想讓我聽見他們說話。
我包袱裡有夾衣,可是我攏攏身上的這件袍子,倒捨不得換下來。
船頭起了火,船板被火苗舔烤出噼啪的炸裂聲。許多火星衝向空中,在夜色中拉出蜿蜒的光痕,就象一條條金紅色的細蛇,只有一瞬間的光亮。
小船晃了一下,忽然拴在船尾的那最後兩根繩纜齊齊被扯脫,船象離弦之箭一樣朝外飛馳,濺起的水花灑在我身上。我失聲驚呼,可是張大了嘴卻不出聲音。
帶著火的大船在視野中迅縮小,層層水霧煙氣阻隔視線,那一團火光越來越小越來越遠,我扶著船舷探身向前,我覺得自己隱約聽見了師公的喊聲——也或許是我聽錯了。
湖面上漆黑一片,我再也看不見那條大船了。
船身先是一側,又微微一沉。
我迅轉過頭來,有個全身**的女子翻身坐好。她一雙眼晶瑩燦亮,朝我微微一笑:“別害怕。”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她是誰。
她一定就是剛才師公和雁三兒說的,操縱三世陣的第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