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少抽點。他一本正經地說,聲音溫和得像是在規勸一個小孩子。自己還不是一樣。我撇撇嘴。你說得對。他露出苦惱的、下定決定的神情,很認真地對我說,我以身作則,以後都不許抽菸。酒館裡沒有空調,凳子硬邦邦的,我們兩個像是很餓的難民,不顧菜色單調、味道古怪,大吃起來。桌上的啤酒瓶漸漸越聚越多,酒精讓我產生一種放鬆的狀態,這種狀態讓我發覺自己突然間很想傾訴點什麼。我說從前我有一位朋友,他抽起煙來格外好看,因為太好看了,後來我就模仿著他的樣子抽起了煙。宮嶼靜靜地看著我說,我知道,那個人叫顧輕決。頓了頓,又說,你有點殘忍了啊,明知道我喜歡你,還這麼明目張膽地在我面前緬懷舊情人。我有點慌了,像一個小偷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開啟他藏起來的寶藏,他以為誰也不知道這個寶藏的出處,於是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充滿敬畏地開啟了他的包袱。可是,這時突然有人跳出來說,哈哈,我知道你的寶藏是從哪裡偷來的。宮嶼見我慌了神,笑著安慰我,不過沒關係,我既然喜歡你,自然是連帶著你的從前一起喜歡。不過下次再說起那個人,可就要接受懲罰了。我知道宮嶼說話向來就是這個樣子,一句真一句假,笑起來像個小孩,認真起來又嚴肅得駭人。我搞不懂他哪句是真,哪句是玩笑,索性也懶得分辨。後來過了很久,不知是一個月還是兩個月後,總之,久到我早就忘了他說過的話。也不知道因為什麼,我喝醉了,大概是因為蘇重,或是因為顧輕決,總之,因為一些根本用不著傷筋動骨的理由,我喝醉了,又在宮嶼面前說起了顧輕決。結果惹得宮嶼莫名其妙地發了火,他一隻手握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惡狠狠地扳過我的臉,吻就落了下來。在我整個腦子徹底爆掉的時候,聽見他咬著我的嘴唇,含混不清地說,早說過下次再提起這個人會有懲罰,是你不好,阮雲喜。然後,他的鼻尖抵著我的鼻尖,就那樣看著我充滿邪氣地笑了。不過還好,今天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和宮嶼自在地在小酒館裡喝著酒,聽著老音響裡放出來的老情歌。雖然不可避免地,我將在不久以後看見蘇重,看見顧輕決,但這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活在當下真是件幸福得不得了的事。和宮嶼相處得久了,我發現這個人應該是來自火星的,時而安靜得像個在夕陽下發著呆的小王子,時而又瘋瘋癲癲的,說的話讓人分不清是真是假。唇角永遠微微上翹,一雙黑亮的大眼睛閃著童趣,我一向不喜歡雙眼皮男生,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眼睛實在是討人喜歡。有時候我去四樓送資料,透過巨大落地窗看見他穿著白色T恤,安安靜靜地坐在位子上埋頭畫畫,神情認真得像小動物。正午的陽光打著旋兒一圈一圈地湧進來,彷彿他用了某種童話世界裡才會出現的魔法,把陽光都聚集在了他的四周。那時候我在心裡想著,原來男生可愛起來,也不是什麼壞事。這麼想著我就不由得笑了,然後一愣,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十五歲那年我也常常這樣莫名其妙地傻笑,因為顧輕決,用夏微的話說,那時候我喜歡顧輕決喜歡到有點神經兮兮了。有些事情你不能去想,越想越沒完。想念是最沒用的東西,麻煩,累贅,什麼也改變不了。是這樣吧,顧輕決,不然我們之間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這些年我已經逐漸學會合上與過去銜接的那道門,談過幾場戀愛,努力工作,無論那一道鏽跡斑斑的大門裡發出怎樣的聲音,我都死死抵住,絕不讓回憶的海嘯有機可乘。無論如何,生活都要繼續,不是嗎?這個城市的氣溫直線下降的時候,三子提出一個溫暖人心的建議,他決定請我們幾個弟弟妹妹吃頓飯。“我們幾個”指的是當年為他的書店,創造了不少收益的夏微??那時候去租書的男同學有百分之二十是去租武俠書,剩下的百分之八十是去看夏微,還有屬於這百分之八十之一的陸小虎。當然還有我,以及雖然從不看書,但是始終覺得三子和元彬一樣帥的胡萊萊。我們四個奔向本城的頂級餐廳的時候,三子和宮嶼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這家餐廳被本地人戲稱為“二代宮”,專為有錢的富二代打造的。一到三樓是餐廳,四樓五樓為洗浴中心,再往上就是酒吧和KTV,一圈走下來的消費絕對讓人肉疼。那頓飯吃得我們幾個滿嘴流油,特別是我和陸小虎,腦門上貼著餓死鬼的標籤,放開了肚皮吃得歡天喜地。席間陸小虎不止一次尋找機會與夏微溝通,都被夏微不著痕跡地敷衍了事。陸小虎知道這麼多年了,夏微始終不能解開那一巴掌的心結,所以只好繼續悶頭拼命吃菜。其實我特別同情陸小虎,他喜歡夏微喜歡得掏心掏肺忠貞不渝,可是,他也知道夏微這輩子都不會跟他在一起。她有自己的堅持和尊嚴,高中畢業那年她對我說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