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篾筐裡,張美鳳也跟了過去。她一巴掌曖昧放在了那男的屁股上。張正國又咯噔一跳,這次怦怦得更加厲害,像是那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屁股上。張美鳳曖昧地笑了,拌著點嬌氣的分子。那男的趕緊伸長了脖子向四面八方來回觀望。張正國見勢馬上把頭縮了回去,全身一下癱軟在土坡上。
“完了,李二石回來了。”張正國自言自語,沒了力氣。
望向一米之遙的遠方(18)
張正國的爺爺死了。
老頭子的死亡是被張正國發現的。
他只是覺得怪出奇,老頭子連續幾天都是無聲無息睡在床上,睡姿也從來沒有改變。老頭子是用背一直對著滿臉狐疑的張正國的。當時一陣冷氣從張正國的背後席捲而來,他起初故意試探性地咳嗽了一聲,而床上沒有產生任何他所希望的動靜。他躡手躡腳走到床邊,他拍拍老頭子露出的肩膀,一種不妙的恐慌從腳底剎那間湧了出來。他彷彿用盡了最後一抹勇敢的力量把老頭子拉動了。老頭子平躺在床上,他煞白的臉上像是抹了一層面粉,表情猙獰但又一切歸於平靜。
張正國嚇得向後退了幾步。他沒有驗證死亡的經歷和經驗,但他斷定老頭子的確死了。
束手無策的張正國,茫然迷惘的孫子。
張正就佇立在屋裡良久。最後,他已感覺不到什麼叫害怕了。張正國沒有哭,就像當年他爹爹張麻子死的時候一樣。
很久之後,張正國走進了村長楊大莊的家。
楊大莊當時正在床上睡午覺,睡得像豬一樣的楊大莊被他媳婦趙寶花從床上拉了起來。楊大莊穿著背心短褲腳上拖著草鞋,搖著蒲扇便風風火火往張正國家趕。村長矮小而肥胖,像一個大大的球體在小路上快速地滾著。村長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汗水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浸溼了背心。蒲扇左右手輪流交替地扇著,沒有停止過。村長的身後跟著一大群聞訊而來的村民,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從各條小路上匯聚到了村長的後面,就像無數的支流流進長江最後匯入大海一樣。
簡易的靈堂在精明強幹的村長髮號施令下快速地在堂屋搭建了起來。
昏暗的屋子中間擺放著靈柩,前面放著靈牌、香案和蠟燭。牌子自上而下整齊書寫著“亡人張富貴之靈柩”幾個字。靈堂裡的東西除了這口黑漆的棺材,其他都是從各家各戶賙濟出來的。
張富貴早年就給自己準備好了一口尚好的棺材。這是四溝村的風俗。男人們在中年的時候無論如何也要給自己安排好安身之地。不然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靈魂得不到安靈,變成孤魂野鬼不能投胎。張富貴把自己一生僅有的微薄積蓄拿出來做了一口棺材,誰料張正國的爹先行一步就把它給佔用了。張富貴心痛他那口尚好的棺木,日裡夜裡咒罵著那短命的斷子絕孫的張麻子。
後來,張富貴苦於沒錢再買一口,幸虧年輕時學了一些木匠活,跟了幾天師傅,索性扛著已經鏽跡斑斑的斧子、木刨等器具進了大山裡。半個月後,硬是拖出了一口鮮活樸素的棺材。
躊躇滿志的張富貴把棺材安安穩穩地擺在兩條長板凳上,揹著手踱著腳圍著棺材打量欣賞。他驕傲自滿地給它著上了黑漆,曬乾後,棺材油亮的在陽光下呈現出張富貴扭曲的樣子。張富貴溫柔地笑,把兩手搭在上面,輕輕地撫摸,如同感受嬰兒細嫩的肌膚。一會兒,他又大哭了起來,老淚縱橫。“富貴,你的命根子呀!”他聲嘶力竭地喊著,幾滴淚吧嗒吧嗒砸在漆黑的棺蓋上。而後,他像守著寶貝一樣守護它,寸步不離。
張富貴終於如願以償了,現在他也就夢寐以求地安靜睡在了他親手製造的棺材裡,真正的寸步不離了。
自從村長來到張正國的家裡那一刻起,張正國就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什麼應該去做。他戴著長長的孝布,腰間繫著一根麻繩,被村長安排跪在了張富貴靈柩的左邊。任務很簡單而又十分艱鉅,監視桌上那碗油燈,油快燃盡了就去添油。
村長說,如果長明燈熄了,你就是個不孝之孫。村長說話的時候,簡潔明瞭,鏗鏘有力。就像在村裡的大會上發言那樣的豪情萬丈。
張正國低著頭聽清楚了村長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彷彿等於一個村長的體重拼命地砸進了張正國的心臟。他對眼前這個矮胖的村長信服得五體投地,他甚至於希望楊大莊就是他爹是他爺爺,在楊大莊魂歸西天百年之後,他就可以跪拜在村長的靈柩前為他守著長明燈了。
張正國老老實實地跪著一動不動。他只是覺得油燈裡的油消失地太慢了,以致於張正國無聊透頂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