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忙道:“小錯的罵幾句,罰些月例銀子,錯大些的打板子,降一等,大錯的直接攆出去或是發賣了。”
蔣世友點頭表示瞭解,又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贊成:“打板子這樣的責罰還是少用為妙,畢竟都是成人,打板子挺丟人的。再則,若是打重了成了個殘廢,那麼下半生豈不是毀了?”蔣世友同學是體罰的堅定反對者,更何況他自己現在就是個殘疾,所以更加反感了。
蔣貴媳婦鬱卒了:“可是若沒有一點重罰,怎麼能起到警醒的作用呢?”
蔣世友呵呵一笑,伸出一根指頭搖了搖:“非也非也,還有一樣更重要的東西。”他轉過臉去看翠珠,“翠珠,你在這府裡這麼多年,積攢了多少私房錢?”
翠珠本來已經縮在旁邊發呆,突然眾人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大熱天裡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回……回三爺,我這十多年攢了二十五兩銀子,打算……打算做嫁妝。”
菊芳聽了,柳眉一豎,狠狠瞪了她一眼,死丫頭居然瞞著我攢了這麼多私房。
蔣世友哼了一聲:“你一個三百文月錢的丫頭,哪來這麼多錢?該不會是偷的?”翠珠臉色煞白,磕頭如搗蒜:“回三爺,奴婢對天發誓從來不敢做違法的事,這些錢有一半是我表哥給的,還有一半是我平素一文一文攢下來的。是奴婢的全部身家。”
“那你的賣身銀子是多少?”
“回三爺,五兩銀子。”
“好!你犯下這等大錯,雖然罪不可恕,但念在你確實已過婚配年齡,也算情有可原,再則你這十幾年來伺候主人盡心盡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便罰你淨身出戶,只准隨身東西,其他一概不許帶,連你的私房也全部罰沒。對外就說你伺候不周主人不滿意———你服是不服?”
此判決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周韻頓了頓,掩唇低笑,菊芳手裡的絹子掉到地上都沒察覺,蔣貴媳婦也是目瞪口呆。翠珠猛然抬起頭,一雙圓圓的眼睛幾乎瞪出眼眶,與杖責發賣相比,這樣的懲罰簡直輕得太多,她不敢置信,嘴唇動了幾下,忙道:“奴婢服!”
蔣世友笑眯眯地點頭,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你的銀子我蔣府也不會要,全部會記賬然後如數捐給寺廟或者善堂,也算為你做些功德好事。”
翠珠絕處逢生,撿回一條命來,忙伏地道:“多謝三爺,此恩此德,奴婢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
蔣世友揮揮手:“這些話不必多說了,只是你自己也需要好好檢討一番,此事是念在你素來沒有大錯,給你一個機會,並不是說你的行為就是對的。身為女兒家若是不自尊自愛,又怎麼能讓他人憐惜你呢?”翠珠想到那做了逃奴的表哥,不由得心如冰浸,慢慢點了點頭,滿口苦澀。
蔣世友又望向蔣貴媳婦,“此事就這麼定了,其他人的責罰也仿效這個。還有一事,以後咱們府裡各項事情都該明文規定下來,雖然有舊例,但是一樣事情既然可能有好幾樣舊例,或輕或重,也容易讓人生投機取巧之心。”
蔣貴媳婦忙唯唯諾諾應是。周韻眼中笑意盈盈,道:“若真是一條條立下家規,只怕要費大量的工夫才行。蔣姐姐素日要操持整個府裡的雜事,三爺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蔣世友想想也是:“既然如此,便由蔣姐姐起草,我們來斟酌一番,查漏補缺如何?”
周韻頷首:“甚好。”
好心的下場
東府裡這場風波雷點大雨聲小地結束了,好在蔣貴媳婦知道厲害,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罰銀子攆人一個上午就弄好了,然後把緊了各處,府內也沒出什麼風聲。菊芳喪氣不已,回了自己小院便閉門不出,其他姨娘去探情況皆被拒之門外。
蔣世友性格比較軟,但是做事還是勤快的,那日他說要定個家規,說完回了屋就開始琢磨這事,蔣貴媳婦也算識趣,大約一天之後就拿了個草稿過來,方方面面的事項都說的很詳細。蔣世友便以這個草稿為底,開始一條一條研究起來,繁體字雖然複雜,但是連猜帶蒙也能讀懂。
他這樣認真刻苦,渾然沒注意到身邊伺候的丫頭已經添了人手。
過了一兩日,晚間,蔣世友推敲著丫鬟等級這一條,眼睛看著面前的紙,斜著伸手去拿茶杯,冷不防指尖碰到一處柔軟細膩的事物,完全不是杯子那涼潤堅硬的觸感。他一驚,眼光立刻掃了過去,原來茶杯上正放著一隻豐潤白膩的手,腕邊兩隻光燦燦精細鏤刻的金鐲子,越發襯得膚白如雪,耀人的眼。蔣世友不免呆了一下,那手的主人頓了頓,將已經空了的茶杯拿起來放進另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