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叫三人可否?”
“……那便只給你們一柱香。”
香“字”未落,人已經不見。
回頭看書房內,青楊對著空落落三把凳子,滿桌子書和標籤翻白眼。
一張空白標籤被他們掠帶而起的風送出了門,落到我面前兩步。
我俯身,撿了它。
一百零三
我祭匕在入乾首年秋,八月十五。各項準備恰好在那時齊全,所以就挑了個圓月清輝,山頂青石禮臺的場景,權作媒體燈光,舞臺佈景了,自有百姓半夜不睡在森立的侍衛之外,遠遠伸脖子打哈欠看熱鬧。如此盛情,怎麼好虧待人家。
既然打造傳說,那就越神越好。
那之前一月半左右,穆炎入伍為卒。投胥老將軍麾下,遠駐十三關之洧寒、鹿蹄塞兩關,及之間封線。
之後新卒訓畢,次年春夏,抗鄂流匪。說是流匪……鄂與乾心中有數便好。不過為了破封鎖,得乾境內風水農利之術便宜的明招。另自有暗招。穆炎死士出身,武藝好,追蹤獵捕自也不是一般兵卒能比,兼通文字,這便是他初建功業之時了。
而後至秋,也便是去年秋,伐蔡。待大軍凱旋,軍功已累計至仲校,現為兩萬五千餘名弓箭手副統。胥老將軍領帳中一干手下隨我去看望遠鏡時他也在其中,必然得力,且深得信賴。經沙場不多,若為將領尚需打磨。主君特意召見他們四個上殿參見,便是叫我記住的意思。
慚愧,我走神功力已達爐火純青……
上回還把個老臣氣厥了。主君也是,架招不了嘮叨喚我一聲便好,我自有辦法應對,看著白鬍子老頭生生翻眼後倒,尊老之德何在。
轉回來……
所以,他入乾,和我祭匕無關。至去年胥老將軍歸都整頓,安舊募新之前,一直沒有可能至我府邸。
如此看來……
一則,梁長書,莫非未死?
那麼,看看他隨身匕首還在否。
等等……我其後已祭匕,必然是不在的了。
這條線眼下便是斷了,若是想徹查,得從司交下派人出關探察。
二則,老側識他不是一日兩日。
他休憩之日不過那麼些些,之前也不曾出現,也就是說,要追溯到他入伍之前。
不對,更遠。要到老側入住後院之前。
他今日集市上難得感嘆,便有所洩漏。這幾年……
我與他當初反目至今,算來不過兩年有餘而已。幾年幾年,起碼得兩年。
“時臨。”
“嗯?”
“你……”穆炎伸手過來,未觸及便又縮了回去。
我順著他看的方向摸摸,恍然,想得入神,打結了,揉揉眉心,按按太陽穴,問,“青菜吃了麼?”
“什麼菜?”穆炎好似還是一聽到吃的就會有精神。
說漏嘴了。
還好我原先家中舊習,不叫學名白菜,而叫青菜。那時吃的多是小菜苗,隨手燉塊排骨半隻小雞的什麼,而後青菜一過熱水褪硬,再入鍋一撈,就可以上桌了。一鍋鮮湯,一鍋嫩菜,味道都是極好的。倒是裡頭的肉,常有不少便宜了小狗。
和穆炎住在山上時候,小狗就由他和小狐狸頂了。
微微搖頭,淡淡笑笑,“差不多晚膳了。”
晚膳……
入乾後不沾油鹽……
按說穆炎該問大暑那一日之後。
怪不得覺得他問得奇怪。
說來,沒再沾油鹽,的確並非那一日平地驚雷之後,而是入乾後。向西一路上,起篝火宿野外不是沒有。雖獵不到也不願剖洗,挖挖植物莖塊,烤烤饅頭,橫刀兩下塞了醃菜熟肉做個三明治之類的,卻是有的。那時老側常趁我入睡偷吃留下的早點,把它栓了它會咬斷繩子。埋在火裡,架在火上,也都難不倒它。害得我到後來根本就是備了一人一驢的份。
眼下想來,那驢子再精,也不可能火中取栗。
原來如此……老側聞得到香吃不到自然難耐。穆炎當初有惠於它,它今日才隨穆炎取它飼料玩,又察覺穆炎情緒沮喪,推己及人,以為穆炎餓了,故而報以白菜。
如此說來,我買了防身的那把獵弓除了天天晨起射樹幹,此外卻悠閒了一路,斷不是偶然。
“時臨。”穆炎在後頭喚。
“何事?”說了吃晚膳了,為何不跟上來。
“你一點也不惱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