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休息之後,李靖就帶著紅拂爬山。他說此時楊素肯定已經派出大批人馬沿一切道路追趕,所以不能走路,只能揀沒人處走。這一路鑽荊棘、攀絕壁,哪兒難走走哪兒,直走得紅拂上氣不接下氣,腿軟腰麻,李靖還嫌走得慢。中午在山上打尖,吃了點東西,紅拂就犯上了迷糊。天又熱,再加上兩夜沒怎麼睡,她已經支撐不住。朦朧之中,只覺得一會李靖拽著她往上爬,一會是手搭在李靖肩上往下走,就如夢遊一般。一直走到夜氣森森,滿天星出,她的困勁過去一點兒。可是就覺得頭暈得很,路也走不直,渾身的筋就如被抽了去。迷迷糊糊走到一個地方,隱約聽見李靖說可以歇歇,她就一頭栽在一堆草上。
第二天紅拂醒來時,只覺得有無數螞蟻在她的身上亂爬。四肢猶如軟麵條,根本撐不起來。李靖熬了粥叫她喝,她卻起不來,李靖就來灌了她一氣,像灌牛一樣。吃過飯,李靖說要起程,紅拂說:
“郎若疼奴時,便拿刀來把奴殺了吧,奴便死也走不得了!你兀的不是得了失心瘋?這般鳥急,又揀不是路的去處走!”
“咱們這不是逃命嗎?小心肝,起來走,這山路空手走也費勁,我可不能揹你!”
“郎這般稱呼奴,奴便好歡喜。只是奴真真走不得!這鳥腿只像不是奴的,你便砍了去,也不疼也!”
李靖就罵:“這娘們!真是沒成色。這也難怪,已經走了三百多里山路,我到下面買條驢去,咱們走小路吧。反正這一帶是窮山僻壤,估計他們尋不到這兒。”
李靖買了驢回來,紅拂已經睡死過去。他把她架起來,換下已經扯成條了的外衣,只見她內衣後腰上拴了個小包。李靖把它扯下來,正要扔到山溝裡,紅拂卻醒過來,死死揪住不放。
“郎,這便使不得!這是要緊的東西!”
“什麼了不起的東西?我摸著像衣服,你又活過來了?這兒有一套衣服,自己穿上!”
紅拂掙扎著穿上那套衣服,就像一個村姑。因為她滿臉是土,頭髮也髒得好似一團氈。李靖把她擁上驢去,她就像一口麻袋搭在驢背上。兩個人順著小路石山,在山谷裡走。
雖然是七月酷暑,山裡卻不太熱。山谷裡處處是林蔭,又有潺潺流水,鳥語花香。小毛驢走起路也是不緊不慢。走了一上午,紅拂又緩過勁來。中午在村店裡打尖,沒有肉食,只是穀子面窩頭和小米粥,她也吃了不少。出了店,見村裡有人打杏,又去買了兩大把揣在懷裡。這下午,她騎在驢背上,又是說又是笑。
“郎,這等走路卻好耍。便走到天盡頭處,奴也不怕!哇!奴的脖子上好癢!這是什麼鳥物,生了腿會爬!”
“什麼了不起的,原來是兩個蝨子。昨晚上睡那兩個草堆,多半是放羊的歇腳的地方,蝨子就從那兒爬到你身上。你沒見過蝨子?”
“哇哇!奴怎能長蝨子!這等齷齪的東西,真真噁心殺人!郎,晚上住店時,奴須是要好生洗浴。”
“恐怕沒那麼美。你看前面,出山了。這個鎮子叫河北鎮,是五總路口,有七八千居民。楊素要不派人到這兒把守倒也新鮮。咱們只好棄驢上山,繞東邊的摩天嶺,入青石峪。這一路又是荒山野嶺,比昨天的路還難走。苦過這一段,出了七百里,楊素就管不著了。咱們進娘子關,上太原去。到了那兒再好好休息。”
紅拂一看東邊的山,一座高似一座,座座刀削一樣陡。她一看就腿軟。再聽說又要在山溝裡過夜,真是死也不肯。她想來想去,想出個好主意:
“郎,吾等天黑後好生化裝,入那鳥鎮歇息一宿,好麼?怎生也好讓奴洗一番,除掉這蝨子。它真是在吸奴的血哩!想想頭髮也豎將起來!”
李靖想想說:“不成!還是繞山,不瞞你說,俺這兩日沒酒沒肉吃,口也淡得清水長流。不過要活命就不能怕苦,咱們還是爬山!”
“郎!奴不怕死,這苦卻挨不得!這等一個鳥鎮,楊素會派多少人來?便來時,也只是末流的角色。我夫婦一發向前,便打發了。休得鳥怕!繞山時,又須多走幾百裡。”
“你他媽的說的也有道理。不瞞你說,這楊府的劍客我統統不怕,只有兩個頂尖的人物,我不是對手。我爬山越嶺,就是躲這兩個人。”
“郎怕時,奴卻不怕!”
“你別吹牛,你那兩下子我全看見了,那叫水裡的蠍子,不怎麼著(蜇)!”
紅拂想:這人,真是膽小鬼!只有兩個對頭,就怕得往山裡爬!我跟他扯破嘴也無用,索性騙他一騙。她就說:
“郎!奴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