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部分(3 / 4)

小說:古船 作者:換裁判

。他們想總有一天把那個人幹倒,從他脖子上拉下望遠鏡來。有一天副手發現地主婆的女兒給母親來送飯,繞來繞去走到了頭頭的屋裡,半天才出來,心生疑團。後來他瞅準一個機會逮捕了送飯的三個姑娘,嚴加審問,終於把事情搞明白了。原來頭頭曾威脅說要槍斃她們母親,她們嚇得跪下來。頭頭於是分別把姊妹三人糟蹋了。副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感到自己無力收拾頭頭,就暗地裡聯絡了其它兩派,在一個深夜綁了頭頭。第二天副手就把那架望遠鏡掛到了自己脖子上。批判大會開得空前隆重,幾乎全鎮的人都參加了。會上,幾派的頭頭輪流主持,讓捆綁了的頭頭站在一旁,命令姊妹三人細細道來,再細細道來。會議開了兩天,參加大會的人越來越多。這個會差不多成了一次性的普及教育。當姑娘講到一個關節上,就有一個頭頭走到捆綁的人跟前喝問:“是這樣嗎?”……會議開完,姊妹三人押在一塊兒等候處理。她們實在疲乏了。當夜,大姐見兩個妹妹睡著了,就一個人吊死在窗欞上。

一架望遠鏡促進了幾派的聯合,再加上省內外的大好形勢,窪狸鎮成立革命委員會的條件已經成熟。在經過幾個星期的爭吵、談判之後,委員會終於成立了。宣佈成立的當天,選拔了全鎮臂力最強的幾個人擂鼓,又特製了一掛九丈六尺多長的大鞭炮。張王氏負責訓練了一支由五十歲以上的人組成的化裝高蹺隊。這些人都是在當年廟會上練就的功夫,所以表演極其成功。整個慶祝隊伍無頭無尾,在街巷上漫漫地流動,像一條蟒蛇那樣光滑自如。一截兒打鼓,一截兒放鞭炮,最熱鬧的一截兒則是張王氏的高蹺隊。這群五十多歲的老婆婆們足踏木杆;似乎倒比腳踏實地來得更靈捷一些。沒人擔心她們哪個會跌倒骨折,因為她們渾身亂扭,雙肩聳動,極力要逗笑一旁觀看的老頭子們。老頭子們吸著菸斗,在一邊大聲評說。他們普遍感到今不如昔:雖然高蹺隊的技藝還算純熟,但踏蹺女使男人躁動不安的那股野性已經不復存在。過去每次觀看踏蹺都是一次美妙的享受。男女角色搖搖晃晃,推推搡搡,只是不倒。足踏高蹺還能動動手腳,到了令人心曠神怡的地步,那是何等的境界。老頭子們嘆息著,吸一口煙,用戴了袖章的衣袖去擦一下眼角。

慶祝遊行進行到深夜,隊伍中很多人舉起了火把、打起了燈籠。九丈多長的鞭炮已經放完,踏高蹺的老婆婆早就手腳酥軟。鼓聲不響了,口號零零星星。當隊伍懶懶地在街巷上轉著時,突然有人在臨街的屋頂上往下澆起了大糞尿來。無比的臭氣立即驅散了洋洋喜氣,人群大亂,呼叫不停。遊行只得就此結束。後來才知道整個隊伍都被分段兒澆上了大糞。臭氣相同,時間相同,肯定是有人搞破壞無疑了。革命委員會剛剛執掌起窪狸鎮的無權之權(因鎮委印章早被一個奇怪的黑影竊走),第一件事就是要破獲澆大糞的臭案。但費時不少,“走群眾路線”等方法也用過,都無濟於事。有人就此議論說:“這個革委會成立第一天就被大糞潑過,最不吉利,日後必然不會安生。”

長脖吳接受了起草致敬信的繁重任務。他洗了幾次身體,還是散發出淡淡的臭氣。他瞧不起以往出現的所有致敬信,這次決心全力以赴,一鳴驚人。信的開頭自然也是“最”字疊用,但妙就妙在一疊七個,連用三疊。下邊的文字則古香古色,一唱三嘆。革委會的秘書不敢苟同,特意讓第一把手過目。第一把手目不識丁,但覺得長脖吳整齊的墨跡十分和順,就說了一聲:“好!”長脖吳得意地對秘書說:“領導覺悟就是高。你以為這是隨意亂書嘛?這是採用了古代名篇《滕王閣序》的句式,『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樣寫來,可詠可唱,滋味深長恰如老酒。別處的致敬信可以清如白水,毫無文采,窪狸鎮可不行。本鎮歷史久遠,不可不仔細為之。”革委會秘書聽了,無話對答。長脖吳日日苦做,多次推敲,一週之後才算最後定稿。抄寫時他使用了陳年香墨,一字一字正楷書就。可是致敬信拿到革委會,大家發現它無法捎到首都:通篇透出微微的臭氣。開始人們不解,後來才明白是長脖吳遊行時被糞尿澆過。有人將其放在通風處,想讓濁氣慢慢散盡。但歷經數日,氣味依舊。焦急之下有人想起了張王氏,於是請了她來。她聞一聞,然後就去採來艾葉和乾花瓣,將它們點上燻著信紙。一個鐘頭之後白煙散盡,致敬信變得一片芬芳,令人愛不釋手。

鎮上人一年來不知參加了多少遊行。白天裡滿是驚天動地的鼓聲和吶喊,夜間就難以沉睡。好不容易睡著了,突然街上鞭炮齊鳴,又得起來遊行。不是從上邊運回了“寶書”,就是廣播了“最新指示”。接“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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