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此世,我便什麼都不再奢求,只願與你長相廝守。”
江山如畫,怎抵得過她笑顏如花。袖手天下,總勝過一生空牽掛。
當日四哥問他,他亦是這般回答。
一番懇切之辭令她微微動容,情不自禁地回應:“年年歲歲,晨鐘暮鼓,我也一刻都不要與你分開。”
“嗯。”他親了親她的唇:“所以,你一定要說服沉非接替門主之位。”
前後話題未免轉承得太快,沉璧一時沒反應過來,大眼眨了眨,依舊乖順地瞧著他。
慕容軒嘆了口氣:“你知道麼,為了說服沉非,我差點跟在他後邊跑斷了腿,可他還在推三阻四。我就想不通了,門主該做的事,他早就做得七七八八……”
誠然,沉非將門主職責履行得毫無紕漏,有此得力下屬,他原本該感到欣慰,只是偷懶這種事,食髓知味,他已完全上了癮。況且嬌妻待產,他哪還有心思顧及其他,於是想了一計,沉非對沉璧向來有求必應,由她出面,大約就能十拿九穩,往後他也好縱情逍遙……如意算盤撥打得起勁,慕容軒全然沒注意到嬌妻越來越黑的臉。
終於,忍無可忍的河東獅吼爆發:“慕容軒,你給我說這麼多,就是為了引我去找沉非對不對!”
“夫人息怒!在下所言句句屬實,只不過……哎,拳頭疼不?來,相公給你揉揉……”
船兒搖搖晃晃地前行,彷彿承載不住過多的甜蜜,小兒女們的打情罵俏隨風飄遠,自湖心掀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沿岸楊柳依依,濃蔭深處,停著一隻烏篷船。
舷板上坐著一人,華袖灑案宕疊,手中酒杯移至唇邊,緩緩飲盡,左手執壺續滿,端起來,再度以杯倚唇,濃烈酒液頃刻間順喉而下。
他的臉隱在薄暮湖光中,黑髮兩鬢像是染了一層煙雲塵霜,血絲淺淡的眸中流動著一抹深沉難懂的暗傷。
有多久沒聽過她的笑聲了,好似已過半生。她放了他,卻還不如殺了他。
酒易傷身,亦能安魂,總的來說,是個好東西。
半醉半醒間,總能看見一些幻象。
有她出現的一幕幕,都是幻象,卻讓他沉溺得無法自拔。
無意荒廢朝政,確是力不從心。
一日,他遇見了一個婆婆,婆婆給他講了一個故事,末了,還帶他去一條河邊,讓他看一個人。
他一眼認出那雙眸子,清澈如斯,穿越千百萬年的時空,深深烙進他心底。
原來她還有一個名字,叫姚佳。
莊生曉夢迷蝴蝶,翻來覆去,不過是緣滅的輪迴。
他終於明白曾經那般荒謬而冗長的夢境從何而來,夢中那名痛失永愛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他一直虧欠著她。他問婆婆怎樣才能償還,如果可以,他甚至願意用他的命來換。
婆婆卻只說了四個字:不如相忘。
唯有相忘,才能令來生陌路,才能……不再相戀。
也好,如此也好。
他猛然灌下一大口酒,嗆得呼吸一滯,蜷起的掌心掉下一樣東西,他慌忙拾起——那是一枚普通的貝殼,只是經過常年累月的摩娑和把玩,貝殼的紋理已被磨平,淡淡的紫色顯得分外瑩潤。她曾說過,紫貝殼代表愛情的祝福,如果找到與之匹配的另一半,就能得到一份完美無缺的愛情。可惜,他這輩子是再也找不到了。
怔忡許久,他揚聲喚來船家,將置於桌案上的一隻卷軸與貝殼一同遞過去,朝遊舫的方向指了指。船家領會其意,搖了一葉竹筏匆匆駛離。
四下安靜得有些寂寥,他從腰間取下一管竹簫,把玩片刻,揚手挨近唇邊。
簫音低沉婉轉,嘆一曲滾滾紅塵,祭一場宿世情殤。
回望處,唯有煙波萬頃。
此生此世,真正活過的,只是梨香苑中共剪西窗燭的那一年。
俄頃,船頭輕輕一晃,他的心跳也跟著輕輕一顫。
他故作隨意地舉杯:“晚來的祝賀,還請見諒。”
終究忍不住,忍不住一抬眼,目光便再也收不回。
她比以往豐腴了一些,神色也鮮活了不少。乍一看,還以為時光倒流,俏生生立於他跟前的,依舊是當初那個明媚嬌憨的江南少女。
他不禁微笑。這一眼,又可管上好多年。
“我也有樣東西給你。”
一枚閃亮的小玩意擱在酒杯旁,花萼般的紅鑽,折射出熠熠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