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都沒有人說話,
紅旗最先看向她爺爺。你說是“心頭肉”就是“心頭肉”哇,被她首先這麼關切一望,本來就不知道說什麼的更不知道說什麼了,她望向她爺爺那樣兒————沒有什麼愧疚認錯兒啊,純粹就是關心,就那意思:我又惹他生氣了,他別被我真氣壞了!你是好氣又沒法兒啊,————寵春誠像幾煩躁又無奈地嘆了口氣,終究是一句話也沒吼出來,
紅旗同志當然看得出她爺爺氣地有多恨,他沒吼出來,特別是又那樣重重嘆了口氣,她這時,低下頭————哦,這時,知道認錯兒了。
就見她頭低了會兒,又抬起來,這時,是看向那些男孩兒了,
還抱著那隻小老虎,
靜靜就站在門口,————
即使過去許多許多年,男孩們都清晰記得她此時的模樣,以及,她對他們每個人說的話,
她一個個看過去,眼裡,坦誠,尖銳的敏感!
“被彈出好音樂的鋼琴是幸運的,能彈出好音樂的人也是幸運的。”這是,吳又。
“我不覺得男孩兒畫花是件醜事兒,在那些不可能的人身上,在最無可能的時刻,忽然出現了豁口,並割裂開來,能顯示出靈魂最完整的圖景。”這是,符壽。
“想去德國,想見媽媽,————就去吧。”這是,春小樹
“想留在部隊沒什麼不好,適應了唄。”這是,桂諾。
“我討厭數字,沒有你那麼好的記性,真羨慕你。”這是,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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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寫了十萬字了,不堅持下去,對不起自己。”這是,文課。
震驚!
除了震驚,還有什麼?!
她怎麼知道————
這樣一個女孩兒,
靜靜的眼,靜靜的心,
冷冷的眼,冷冷的心,
卻,
波瀾不驚,
看清了一切————
原來,
她從來都沒有當是一場遊戲,
她用心記下了他們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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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記下了,只是毫無留戀。
“與其是是而非非,善善而惡惡,不如兩忘而化其道。”
怎麼辦?寵紅旗生來就這麼個東西。神情厚意與無情無義纏夾在一起難分難解,看似一派糊塗,其實又是絕頂認真。
有個“情種”的形,滲著“無情”的髓。
這也不能怪她,
生來失沽;幼年,孤兒院,萌芽嫩綠,稀疏天真,即使有情,也不過是恐怕自己之受遺棄,遭孤,遭苦,遭孤苦,欲種自己,何談良情?少年,再再羽翼下,茁壯新綠,四處理想,縱然有情,也不過是填充自己之得垂青,不孤,不苦,不孤苦,欲種自己,何談知情?
開闢鴻蒙,誰為情種?也是可憐吶。
紅旗抱著小老虎轉身走了,沒有看她的爺爺,沒有看她的爺爺,沒有看那六個和她欲壑糾葛的少年人,沒有看,她身後的小成————可是,人人都看著她,————她的背影顯得那樣單薄孤獨——
這時,六個人,都站了起來。
吳又、文課、桂諾、戴來,是她一出現時即站了起來,春小樹、符壽,當時坐著,
其實,六個人來求婚,真真假假,
紅旗小成結親,誰人不知?傳到他們耳朵裡,那個滋味————紛繁複雜,各有各一本賬!可總歸都有一味感受在裡面:捨不得。不管你是哪種程度的“捨不得”,反正,當文課狀似“好玩兒”樣兒的一“號召”說:走!咱們也“求婚”去!看,都“響應”了!
咳,真真假假,
“假假”,六個人都當“玩兒”,卻,“真真”是六個人都親口向寵春誠說了這輩子本不該輕易說出的請求:“請把紅旗嫁給我吧。”
“求婚是男人對女人最隆重的讚美”。
“假假”,“假假”,這樣一群天之嬌子,混世魔王,試問,他們早早將這“最隆重”的,就算是“玩兒”似的“獻給”紅旗————也算作繭自縛吧,再試問,難道,他日,當他或許真心實意再向某位他真心實意願意娶為妻的女子做這“最隆重的讚美”時,會,忘記今日的紅旗,今日的“假”嗎?何況,今日的紅旗,如此“深入”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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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假假真真,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也只有,他們自己去體嘗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