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下淚來。
當他把畫好的畫交到艾米爾的手上時,他激動的抱著阿勒舍娃跳了起來,雙唇緊緊的印在她的臉上。
他摟著阿勒舍娃說:“我們結婚時,你一定要來,你還欠我們張結婚像,可不能拿這個充數。”
“是的,是的,我一定來。”向陽如是應道,臉痛苦的別過去。誰能將以後的事打算,他自己的命運尚且不知,又如何為別人打算,也許他下次來的時候已找不到他們的蹤影。
回程的路是淒冷而悲楚的,他同兩人揮了揮手便坐上一輛運載牲畜的卡車。車子在草原平坦的路上行駛,遠處的人和草原逐漸的模糊起來,他又將奔赴一場關於人生和青春的葬禮。
第六章 荒唐的計劃(1)
回到美術院,新學期已過去了近半個月,他並不著急拜見自己的導師羅林院長,一進院徑直跑進教師休息室找胡胖子。胡胖子正躺在長椅上耷拉著眼皮,一臉疲憊。他見到向陽時的表情誇張的離譜,嘴巴撐得老大,一條肥舌彈出唇外,睡覺時殘留在嘴角的口水也沒來得及擦,就急忙從座椅上跳起來直朝他撲過去,最後結結實實的將他撞退了三四米,直逼到牆角。
“陽,他們都說你死了,我不信,我真不信。見到你真高興。”胡胖子緊貼著他說話,一條大舌在他眼前甩來甩去,如果不是他那肥大的肚子擋在兩人之間,他幾乎快舔在他臉上。
“誰說我死了。”
“他們都這麼說,連院長也這麼說。上個星期他們還給老院長舉行了一次慶生聚會,老院長甭提多高興了,前幾年你在的時候他哪有這麼開心過?”
“見不著他們我也很高興,你不知道我這段時間遇到的奇事。”向陽拉著胡胖子在長椅上坐下,一五一十的跟他說起路上的見聞,特別說到艾米爾和阿勒舍娃時,聲音也變得嘹亮而輕快。
胡胖子坐在一旁聽得雙眼閃亮,他甚至對差點渴死向陽的那片戈壁也愛的要命。
胡胖子說:“你就不應該丟下我一個人去。”
向陽說:“我都差點有去無回,更何況你。再說,嫂子那事……”
胡胖子立馬打斷他說:“別說了,都離了。”
向陽驚愕的怵在當地。他沒想到在他離開的短短時間內胡胖子就毅然決然的離婚,即使在新潮勢最狂熱的時段,他也從沒敢想過離婚的事。
歸其原因,按他自己的說法來說,是“革命的道路,有如射出的彈頭,削尖腦袋勇往直前,哪怕敢有一絲的悔意,那便就是自殺”。
但離婚,對於一個失敗的男人來說,都是一條用血和淚鑄就的史詩,充滿著艱難險阻。所以誰也不會想到胡胖子會離婚,包括他的老婆也是如此。他幾十年如一日,在教育事業上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在家裡做龜孫子也能做得有聲有色,龜殼生出鐵鏽來。像他這樣一個人,註定了就是河東獅嘴裡的肉,母夜叉腳下的鬼。當他向家裡的女人提出這種破天荒的想法時,著實把女人怔了半天。
往往愈加可憐的人愈受人偏執的同情,他的所有失常之舉,大家認定是向陽這個妖孽在作祟。當得知他回來了,整個學院又掀起軒然大波。
羅林忘了澆花,整日裡憂心忡忡,殘花落了一地;學院的老師也將自己的畫作悄悄的從展櫃撤走,免得又被貼上大字報,罵的狗血淋頭;院裡所有的研討會辯論會都一概的取消,否則又將會演變成一場鬥嘴會和肢體表演賽。
校園裡的角落裡,老師們談論的話題從學術和職稱悄悄轉移到當下的“時局”,一些造反派學生甚至公然焚燬教科書,高舉向陽的肖像。向陽的影響力似乎也越來越大,新潮勢的觸角蔓延到周邊高校的一些美術機構。他們每個月都會組織一起聯合研討,在清水河岸寬敞的原野嘶聲竭力的爭吵。在老鵪鶉們的眼裡,他們就是一群發情的公牛,蹬著血紅的眼,隨時有大幹一場的架勢。一些人不無嘲諷的說:在新潮勢,只相信性和拳頭。
胡胖子離婚後也徹底的搬到翻修一新的畫室,同向陽居住著。他們時常也會為些細小瑣碎的事情爭吵,但更多的是為藝術的前景擔憂。他們知道,他們現在所籠絡的新潮派,多數嘴裡打著新潮,骨子裡仍舊古板,只是在原有的結構框架下做些象徵性的修補,跟他們在一起,兩人也愈加的覺得自己腦子開始守舊起來,散發著腐朽的味道。
“這是個瘋子的世道。”一天晚上,向陽躺在場上如此嘆道。
“不,是他們瘋了,我們清醒得很。”
“那又有什麼區別,少者面對多者,要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