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自然就能回來……」
「什麼時候?」
「……就快了。」
白英蓮咬著唇邊的小痣,沒有作聲。他臉頰極為白淨,唇角那粒小痣非是尋常黑色,而是小小一滴鮮紅,豔若胭脂,姐姐玉蓮曾打趣說那是美人痣,結果讓白孝儒痛斥了一番。白英蓮自此對這顆痣極是上心,總想把它去掉,但又怕疼,常有意無意地咬住,像要吃掉它一樣。過了片刻,英蓮突然問道:「爹爹是不是回不來了?」
這正說中丹孃的心事,她悚然一驚,忙道:「不會,不會的……你爹爹終是要回來的。」
見兒子還是半信半疑,丹娘勉強一笑,柔聲道:「娘今天見著你爹爹了,爹爹還說,讓英蓮好生讀書,他回來要查問你的功課呢。」
白英蓮撅起嘴,小聲說:「我不想讀書。」這話他也只敢在娘跟前說,若讓爹爹聽見,少不得一番呵斥。
丹娘蹲身替兒子撫好衣領,一邊道:「不讀書怎麼成呢?你爹爹常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英蓮好生唸書,以後考上狀元,咱們家……咱們家……」
說著聲音哽咽起來。
英蓮慌了手腳,連忙道:「我知道了,娘,你不要哭。」
丹娘拿出手絹拭淚,卻發現不是自己的,不由一怔。
「現在什麼時候了?」
「已經黃昏了,姐姐說,讓娘歇著,她去做飯。」
「那怎麼成?」
丹娘方欲起身,英蓮突然想起了什麼,「娘,孫叔叔還在外面呢。」
「啊——」
丹娘一路上哭得傷心,竟把他忘在了腦後,她忙扶了扶髮髻,出了房門。
孫天羽仍在堂上等候,枯坐了一個多時辰,他臉上沒有一絲不耐煩的神情。
見丹娘出來,孫天羽起身迎了過來,審視著她臉上未乾的淚痕,心裡暗道:梨花一枝春帶雨,不外如是。
「你怎麼還在這裡?」這話說得唐突,剛出口丹娘就後悔了,忙又道:「讓您等了這麼久……」說著就要蹲身施禮。
孫天羽一笑,挽住她的手臂,輕聲道:「我擔心你哭壞了身子……又不好去勸,只好厚著臉等著。」
丹娘暈生雙頰,「您可別這麼說。幾次三番給您添麻煩,我……」
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覺到婦人豐腴的肌膚膩脂般柔滑。孫天羽再捨不得放手,就那麼捧著丹孃的手臂道:「我是心甘情願。」
丹娘吃了一驚。
孫天羽尷尬地咳了一聲,放開手,正容道:「尊夫的情形……不甚好呢。」
丹娘被他移開心思,淚水不由得在眼眶裡打轉。
「白老夫子的骨氣,獄中上下都是佩服的。只是逆匪攀咬得緊,若不用刑,倒像是有意包庇,所以才會……」
丹娘怔了半晌,眼下她沒絲毫主意,只求能保得丈夫獄中平安。她認真蹲身施禮,低聲道:「我家相公素來有咳病,不敢受涼受潮……還請您多加照顧。」
孫天羽心下一動,點頭道:「我知道。」
丹娘取出一盒藥丸,「這是雪蓮帶回來的治咳藥,我家相公服了一丸,看來還好。」丈夫刑訊時受傷雖重,說話卻一直未曾咳嗽,想來是這藥效對症,「請您帶到裡面,拿給我家相公。」
孫天羽接了過來納在懷中,等了一會兒,見丹娘無語,遂道:「那我就告辭了。」
「啊,您不吃了晚飯再走?」
「不了。」孫天羽大步離開酒店,比與丹娘同行時矯健許多。
丹娘倚在門口,望著他的背影悵然若失。
11 冤死
「白孝儒。」
白孝儒勉強睜開了眼睛,只見那個陪妻子前來探視的年輕獄卒正扶著一隻鐵桶,蹲在面前。他對這個年輕人行刑時的狠辣記憶猶新,但他絲毫不露怯態,反而怒目相視。
孫天羽微笑道:「白老夫子,怎麼這麼看著在下呢?」
這話問得稀奇,如果他兩腿也被人用夾棍夾碎,鐵定不會很親切,但孫天羽卻一臉的坦然,「若不是在下奔走疏通,丹娘就是挨個兒求上一年半載,也見不著你一面。」
白孝儒冷哼一聲,倔強地扭過頭去。
孫天羽睨視半晌,忽然一笑,「還真是個冷人兒,枉費了丹娘一片苦心,四處央人哀求,連……」說著曖昧地住了口。
見到下午的情形,白孝儒心下已然起疑,但是他對娘子的人品終究是信得過的,聞言只閉目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