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穩穩地將我扶起,半蹲,指著自己的背,說:“阿欒,上來!”
我搖頭,他本就體弱多病,又是半盞魂,他自己倒有可能憑藉幽冥鬼族的貴族血統逃出去。如若帶上我,逃出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眼前正好出現獨木橋。此橋是歷年來被煉獄火海吞噬的惡鬼們僅存的善念堆積而成。
煉獄火海能吞滅兇殘惡魂,卻無法消化魂魄自身帶著的一絲善念:這善念也許是對小貓小狗的一絲惻隱之心,也許是虎毒不食子的父母之愛,也許是孝敬父母、惦念報恩之情等,日積月累便形成這株可救命的獨木橋。
我等的便是這個機會將麟冉川平安送出去。
麟冉川不由分說地架起將我扔到背上,道:“阿欒,你抓緊了!”
“不,放我下來!你自己逃出去,要不然我就從這跳下去……”炙熱難耐,我真有一死百了之心。
麟冉川突然天真歡快地說:“好啊,你要是跳下去,我便同你一起,要不要試試?”
我沉默,眼淚滴落,開始哭:“麟冉川,你明明就可以自己逃出去的,為什麼帶著我……”
麟冉川不理我,小心翼翼地踏上獨木橋,那一瞬身後那半張桌大的岩石便被煉獄火海的怒氣吞了,真是有驚無險。
我繼續哭:“麟冉川,你看到了,我們倆是承受不住煉獄火海怒氣,不如把我一個人扔下去,平復一下它的怒氣,你趁此機會逃出去……”
麟冉川脆生生地說:“我怕浪費錢給你買棺材……”
我一聽“棺材”二字便“哇”的一聲大哭:“煉獄火海連渣都不會給我留,我心心念了幾世的棺材用不到了……”
我大哭不止,麟冉川身上的寒意竟能隔著他單薄的白綢錦緞外衫和裹在我身上的白裘傳來,降低了我酷熱難耐的程度。
但是過於高的溫度煎熬使得我渾身無力,胳膊開始往下滑,手上抓不住麟冉川的衣服。
他站穩腳步顛了我一下,將我擺回原位,繼續前行。
我趴在他的背上,能感覺到他背部纖瘦,體格單薄。
幽冥大帝大許也是毫無辦法了,否則怎麼任由愛子身體這般纖弱,承受這般磨難。
我好睏,眼皮開始打架,麟冉川孩子氣地問:“阿欒,你喜歡吃糖不?”
“不……”本能的答,卻是因為不曾吃過。
麟冉川又說:“我喜歡吃糖,阿欒以後買給我吧!”
“好……”意識已經遊離。
“阿欒……既然答應我了,就不許睡覺!”好聒噪,我好睏。
那好聽聲音又說:“不想知道關於我的半盞魂之身的原由嗎?你別睡,我就講給你……”
我從他的背往下滑,說:“不想,我想睡覺……你別吵……”
他哀求著說:“阿欒,別睡……求你……”
恍惚間,這場景竟然如此熟悉,彷彿我曾經經歷過一般。
似乎那時,我手裡抓著那人身上柔軟的白色衣料,聲嘶力竭地喊著:“你知不知道,夫妻同一體,生死不相離……”
那人只是說:“我只要你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魂緣伊夢小劇場:
葉欒:“麟冉川,能不能再給我配個仝僆玉?”
青霧道長:“那簡單,只要殺個鬼差搶一個就是了!”
葉欒:“真的?”
麟冉川:“嗯。”
葉欒:“眼神不濟的小白臉鬼差,拿命來!”
小白臉鬼差盪漾在凡間,連打三個噴嚏,鬱悶道:“誰今個這麼想我!”
☆、三十劫 縛清歡
無論身下冰涼的後背怎麼顛簸我,麟冉川怎麼喚我,我依舊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朦朧中,只見籬鑠仙君低頭撫琴,可任我怎般努力,都聽不見他的曲子,只餘得一檀空影。
想靠他近一些,一摸明豔走來,莫名其妙地強大拉扯之力將我扔進無光的陰影中,不知籬鑠仙君和那摸明豔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獨自一人立於天地一角。直到四周一片黑暗,二人不知何時離去,我才被解除禁錮,在陰影中動著四肢。
我順著背後的牆滑了下來,牆冰冰涼的,帶著乾淨的青草香氣。
涼涼的觸感滑過我的額間又拍在我的臉,麟冉川喚我:“阿欒,醒醒……”接著又嘆了口氣:“清歡本想引個小地獄來殺你,卻因我引起滔天怒氣變成煉獄火海,傻阿欒……為何要和我一起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