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哈幾聲笑,震的天搖晃,巨人一隻遮天大手擦去唇邊殘血,聲厚蓋天:“鍾馗不吃鬼,好叫鬼成妖嗎?我不吃他吃誰?”
斬鬼鍾馗,名不符實,真真的應該叫做食鬼鍾馗。
狂妄過後,鍾馗摘下酒葫蘆,猛灌兩口酒。
葫蘆巨大,好像能裝進五湖四海,自他鬍鬚上滴落的酒,就如同人間灑下的雨。
吃過了血食,飲過了佳釀,鍾馗滿意的拍了拍肚皮,醉眼看到白無常還在凌空,哈哈一笑:“渾身上下沒有四兩肉,等將自己養肥一些再來找我,我讓你遊盡九曲腸,拉你做糞湯。”
半空中一聲苦嘆,白無常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先自報家門:“你我實屬同門,我是地府第四代白君無常。”
“白無常?”鍾馗定睛將他瞧了個仔細,連連搖頭:“不吃,不吃,地府的人太冰了,別凍壞了我的舌頭。”
遙望地下一攤血泥,心裡苦水四溢。
“鍾大人!”白無常一聲喚,苦嘆如冰:“你知道你剛才吃了誰嗎?”
一副滿不在意,鍾馗摸了摸如針的鬍鬚,雙眼一瞪:“吃了天王老子又能怎樣?我管他是誰?”
白無常剛要再說,突然聽到地上一聲冰寒:“你怎麼吃進去的,就給我怎麼吐出來。”
聲音似冬水,刺破人心肺。
鍾馗身高破天,也被這句輕輕言激盪了心神。
“咦?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我吃一隻鬼,這麼多人管閒事?”
自語一句,鍾馗俯身下看,終於看清了在腳邊有一個黑衣少年。
與鍾馗相比,黑衣少年小的像螞蟻,一腳能被踩成泥。
“好可憐的小娃娃。”鍾馗幾聲笑,再出狂言:“你離某家的腳遠一點,呆會某家走路帶起泥來,能將你活埋,好叫你父母哭斷腸。”
正在狂妄時,腳踝突然有一圈細細的冰冷,正要抬腳察看,腳下突然無跟。
巨人轟然倒地,砸塌一片森林。
不做他想,剛才看清了黑衣娃娃手上纏鐵索,一定是他下的黑手,鍾馗勃然暴怒,剛要起身反招,又聽到白無常在耳側大喊:“你剛才吃了謝必安!”
誰?
謝必安?
被我吃了?
剛才?
這句話,像腦中驚雷,炸懵了鍾馗。
幾聲笨濁的呼吸,鍾馗暴怒如獸,震天大吼:“少要唬我,謝必安老友是我的生死之交,他怎會罵我,我怎會吃他?”
吼聲如雷,劈的星河搖盪,突然警醒了白無常。
重重的一拍額頭,白無常大嘆幾聲:“我懂了,我懂了。”
思緒過後,將話講清:“謝必安前輩在見鍾大人之前,先以血抹花了臉,就是怕被鍾大人認出他的面目,又將自己的招魂牌擊碎,成就了他孤魂野鬼的身份,才能得以被鍾大人嚼碎。”
原來摔落了門牙並不是不小心,而是早有預謀。
“不通,不通,狗屁不通!”鍾馗恨罵,接著反問:“他為什麼要我吃他?”
“大解脫。”白無常唯有苦笑,講清謝必安的心意:“前輩享盡榮耀與富貴,也嚐盡冰冷與寂寞,平生再無所戀,唯有被鍾大人吃下,才能徹底失去魂魄。”
蕭索的一嘆,白無常低下眉目:“安於大解脫,這是前輩的選擇。”
“不通,不通,更是狗屁不通!”鍾馗再次反聲,恨意滿滿:“他哪來的寂寞?我永遠都在,他可以隨時找我!”
“因為羞愧。”白無常再嘆一聲,將人性講清:“昔日浴血共戰的兄弟們早已輪迴,前輩當年怕受輪迴之苦,偷偷藏命。心裡冰冷時,唯有靠回憶渡日。恐怕越憶越覺得自己不配與諸君稱兄道弟,還有何面目再見鍾大人?”
原來如此,一切都清楚明瞭。
“虛偽!謝必安,你真他孃的虛偽!”鍾馗終於信了他剛剛吃了謝必安,叫罵一聲,伏地大哭,眼淚流淌成河。
將手指捅到自己的嗓子眼裡,鍾馗在吐。
吐出來的,也只是酸水,故人早已歸去。
錚錚鐵骨落淚,最是感動人心。
白無常暗中一嘆:薑是老的辣,我還是被謝必安利用了。
哭夠了後,鍾馗雙手捧土,捏出一個泥人,用指甲在泥人身上寫下了謝必安三個字,以做遺像。
拜了又拜,鍾馗也不知道磕了多少個頭,永遠也抹不去血食老友的傷痛。
“白鬼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