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依然嬌美,絲絲甜膩。
在班主聽來,卻如哭如泣,說不盡芳華的悽苦。
星月初上,酒香菜美。
戲班子裡的其他人也得了賞酒,是和李員外府上的下人在偏院裡一起用飯。
正院之中,一個粉妝名伶正被眾人糾纏。
他一身貂蟬的裝扮,悸動了多少痴心妄想。
一杯接一杯,喝到妝容迷醉。
還要忍受不知從哪裡伸來的鹹手。
腰上一下,腿上一抹。
能親手摸摸貂蟬,誰肯錯過機會?
蓮步已凌亂,紅妝強歡顏。
班主與師兄們趴在牆頭,明明看到秋美受此屈辱,卻只能強忍怒氣,無人敢應聲。
不是為了掙下賞錢,而是因為李員外的親哥哥,就是本城城府大人。
今天李員外擺下這麼大的場面,就是給城府大人新納的四妾慶生。
四妾生得花容月貌,又撒了一手好嬌,深得城府大人的寵愛。
這種場子,誰敢砸?
只能眼睜睜看著秋美任噁心人佔盡便宜,還要強顏歡笑,掩面痛飲。
再喝幾十杯,秋美足下無根,頭熱如火炙。
強強推去賓客的手,秋美苦作笑顏,甩了兩朵水袖花,飄香而去。
身形婀娜,漸入月色,又看痴了眾人。
李員外的府阺很大,逃出酒燻地,遇到假山林。
繞過假山,有婆娑竹影。
穿過竹影,有荷塘小橋。
步入橋上,木板留香,秋美再也不能忍耐,扶住橋欄,俯下身子。
言不盡烈酒滋味,吐不出半生悽哀。
正在不能呼吸時,突聞腳步匆匆,有人近前,關切輕問:“姑娘,你沒事吧?”
呵,男人的聲音。
他叫我姑娘,我吐得這麼慘,已經出戏了,不再是貂蟬了,他還要追上來看我的笑話。
既然我註定是富貴人的貓兒鳥兒,就索性哄他們開心到底。
婉轉回身,身姿嫵媚,伶音細潤:“大人,莫要看妾身笑話,莫要看妾身笑話啊。”
聽到姑娘用戲腔回話,男人微微一愣,隨即會心輕笑:“你是今夜的貂蟬?”
他明知故問,何必呢?
秋美頷首,以袖遮面,試圖擋住嘴中酸苦。
男人掏出隨身巾帕,遞到秋美眼下:“姑娘如不嫌棄,可用在下的巾帕。”
將巾帕接在手中,輕輕拭唇。
胭脂染色,抹花了彩妝,秋美低嘆:“我是伶人,但我不是姑娘。”
聽到秋美的本尊聲色,男人更愣,低聲吟贊:“粉妝嬌面紅酥手,誰想嬋娟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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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大人物
夜風拂過,酒濃更烈,招惹醉酒的人幾分目眩。
本想將巾帕還給他,胃裡突然猶如火炙。
側俯過身,再吐出一些殘苦,狼狽不堪。
眼淚莫名奇妙的流了下來。
男人將手掌凌在半空,本想在秋美作嘔時,幫他順順背項。
可是,無論如何,手掌也不能落下去。
男人微笑,輕輕嘆說:“雖然知道你是個少年,但你穿著戲裝羅裙,總是不敢碰觸你。”
用巾帕沾去唇邊酸楚,剛想還給他,卻見到胭脂染紅了巾帕。
秋美低眉,將巾帕握在手裡,略有歉聲:“髒了。”
男人輕笑,借月色仔細打量過秋美的扮相,目光中仍是驚豔不已。
賞讚之餘,男人笑說:“雖然你的妝扮很美,但也不必要綵衣飲酒。”
他以為我願意?
他不懂,他完全不懂。
戲子的日子,並非是他想像的那麼華彩。
“髮飾很重,扎頭又緊,何必讓自己那麼難受?”男人似乎懂些行當,好意輕問:“我幫你卸妝吧。”
卸裝?
不行,還有上百個客人沒和貂蟬喝過酒呢。
李員外既然說過了這種話,無論怎麼辛苦,也不能駁他的面子。
秋美強作笑顏,算是謝過了男人的好意,並未應接他說卸妝這件事。
重新整理了襟領,正了正髮飾,秋美點頭作禮,轉身回步。
“賢弟留步。”
一聲輕喚,男人追隨:“見賢弟所去的方向,難道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