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車輪旁時,白衣人已經悄無聲息的躍上駕席:“如果你報仇心切,敢不敢披星趕路?”
側頭時,白衣人將馬鞭拋給了他:“你趕車。”
夜風瑟瑟,車輪轆轆。
白衣人在抱臂鼾睡,柳春佳在淡淡憂傷。
夜色如墨時,冷心如冰的梅小燕,莫名溼了眼角。
也許,是秋風摧人淚。
他嚐了嚐指尖的殘淚。
鹹澀,正如他的人生。
星月映不亮眼前的路。
黑暗,是走不出的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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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祭魂酒
穿過幾村一鎮,天色將明時,馬車已經進了城。
梅小燕的眼底泛紅,因為熬了一夜的馬鞭。
柳春佳的眼底也泛紅,卻不知道熬了多少年的心碎。
抻足了懶腰,白衣人終於挪下了駕席,他揉著眼睛嬉笑春佳:“你聞到豆腐腦的香味了嗎?該小姐出錢的時候到了。”
豆腐腦與油條,是早餐的最美味。
油條香脆,豆腐腦嫩滑,兩種口感截然不同,但碰撞在一起後,卻美味憑生。
白衣人的豆腐腦上撒滿了辣椒麵,被他攪拌得紅通通的。
越燙越辣,越辣越鮮,吃得他滿頭大汗。
喝了五碗豆腐腦,吃了七根脆油條,白衣人終於說飽了。
在春佳從荷包裡掏銅錢的時候,白衣人又湊近她:“先找個本地最大的館子落腳,中午我要吃八大碗,讓他們把酒菜送到我的房間裡來。”
剛吃飽了肚子,他又惦記上了午餐,活是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
淡淡一笑,算順了他的心意。
梅小燕上前一步,還未出聲,已被白衣人搶在前頭:“等不及了也得等,我們要對付的是絕世高手,不能有半點馬虎。昨晚我費盡心力鬥敗了嫂子,又被顛簸了整夜,必須得養好精神,才能專心制敵,否則,豈不是被對手以逸待勞了嗎?你太年輕,涉事未深,江湖經驗太淺,不懂的道理實在太多了……”
他棄車步行,邊走邊說,也不顧梅小燕是不是跟著他聽這些沒用的囉嗦,只顧眼望四周,尋找城裡最大的館子。
鬥敗嫂子的明明不是他,他卻把自己說的英雄蓋世。
趕了整夜馬車的明明也不是他,他卻好似有說不完的委屈。
最大的館子並不難找,一般都在城中的最繁華地。
就算難找,以白衣人的鼻子,只要廚房動了火氣,他聞著味就能找到。
他說要養好精神,果然不是一句空話。
進了房間裡,倒頭就睡,連小二哥送來酒菜的時候也叫不醒他。
呼嚕打得山響,似乎樓板都跟著震動。
春佳不知在何時獨自去買了一把劍,遞到小燕手裡時,滿目關切:“師兄,你試試,看合不合手,如果不行,我再去找找其他的。”
她實在擔心,小燕的手裡若是沒有劍,就如同雄鷹斷了翅膀,有可能會被螞蟻啃死。
自幼與小燕一起長大,他的劍,春佳不知道摸過了多少次。
小燕將劍抽了出來,挽了一個劍花,雖然沒有先前的快劍凌厲,但無論重量、長短、劍柄的粗細,幾乎都十分襯手。
也許在鐵匠行裡,挑上幾百把劍,才能挑出這樣一把,也不知道春佳究竟選了多久。
午餐豐盛,美酒玉宴,卻食不知味。
小燕恨自己不能手刃仇人,難消積怨。
春佳明白他的苦,自記事起,就從沒放下過。
快到午時三刻時,街上響起了幾梆銅鑼,頓時人聲鼎沸。
俯窗下望,是官兵押著囚車在遊街。
人們歡呼,謝朝廷即將斬了惡人。
午時三刻,是一天中陽氣最盛的時分,死在這個時候的人,如果有冤屈,連厲鬼都做不成。
春佳不願再看人間慘事,輕輕掩起了窗子。
遮去了秋風,也溫暖了倦意。
她雖是師父的養女,師父也管教得很嚴,但不得不說,她一直被師父視為掌上明珠。
師兄學藝有成,師父命他去尋殺父仇人,春佳是偷偷隨著師兄跑出來的。
她自小學習女紅,從沒捱過苦功,這幾天的江湖路,已讓她疲倦不堪。
就躺一小會兒。
看熱鬧的人群紛紛湧向城外的法場,街道慢慢冷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