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的人都配說‘乾淨’二字,你——也不配!——哈哈哈,想不到風燼名聞天下,也不過是一個癆病鬼,我這一去,可就先在黃泉等著你了!”
雷鈞茌的手,就這樣定定地指著他,直到身體漸漸僵硬,那扭曲的面龐,血色的雙眸,在冷冷清風,竟也這般荒涼。
燙金的“雷”字扁額,生生摔成了兩段,幾度繁華,最終不過衰圮之冢。
“淺漠,你們先回吧,我想一個人走走。”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白衣人疲憊地揮了揮手,徑自轉身離去。此時的朝陽,已是如火如荼,瑰麗無比,萬分柔和地攏在那一身潔白,透出些許溫暖的味道。
溪水潺潺,淙淙之間隱約有三千長髮,如錦如緞。輕紗相圍的斗笠摘去,竟是一張傾世姿顏。芙蓉之靨,粉桃初綻,紛紛擾擾的落花叢中,她就這樣慵懶地靠在樹下,吹著一曲“小重山”,纖細清瘦的人兒,彷彿夢囈一般,醉在了恬靜的簫聲裡。
“白衣勝雪,風華絕代”,這是世人讚譽風燼之詞。
風燼,泠月的主人,江湖的御宇者,手裡,握了柒瀾的半壁江山。
風燼,傳聞裡謫仙一樣的男人,原來就是這般模樣。
“咳咳。”洞蕭跌落,曲聲驟止,女子撫著胸口猛烈地咳了起來,一聲一聲,竟越來越重,“嗚”地一口鮮血,染紅了她略顯蒼白的手掌,觸目驚心。
今日,又是一次月圓。
看著水中搖晃的倒影,她自嘲地笑了一笑,手,不自覺地撫上那一瓣殷紅。她臉上的桃花已愈開愈盛,呵,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夭”,花朵綻放的意思,但是,“夭”亦是“夭”,生命傷逝之夭。
“姑娘,姑娘?”突然,一聲叫喚止住了女子欲往水中的步子,循聲看去,卻見一藍衣漢子滿面焦急,初次的四目交接,竟惹得稜角分明的臉莫名紅了一紅。見女子還站著不動,那漢子索性下得水來,也不管禮義道德,半推半就地把女子硬拉上岸去,一臉正色:“姑娘大好年華,何必尋那短見。”
語罷,女子一楞,倏的,又翠生生笑了出來,眉眼彎彎,唇紅齒白,倒把那漢子弄得一臉無措,忽見自己手還抓在人家姑娘身上,趕緊收了回去。“我。。。。。。”
“你什麼呀?這麼淺的水,我就是想死,也不成啊。”女子隱下笑意,忍不住輕咳幾聲,纖手一指,道,“喏,我不過是想撿我的洞簫。”
漢子大窘,臉不禁又紅了幾分,心下埋怨自己莽撞,剛剛瞧那姑娘搖搖晃晃地站在水裡,一時情急,也沒來得及細想,便急急衝了過去,哪想竟惹出了個笑話。
“我。。。。。。還是我幫姑娘撿吧。”撇開眼,那漢子趟進水裡,因那溪水清澈,故而沒多久,洞簫便找回來了,他把東西遞過去,踟躇一會,終還是不放心,“姑娘不舒服,該早日看大夫才是。”
女子沒有答話,目光逡巡了他片刻,抿唇淺笑:“靳大哥可是去鳳都?”
聞言,靳硯楚驀的怔住,復而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子一番,似乎想看出些什麼來,可終究還是滿面疑惑:“姑娘怎知我姓?”
看著他看她的模樣,女子戲謔地笑了:“我可不是妖怪,也不是算命先生,喏,是你自己刀上刻著呢。再者,這些天的,像你這樣的人我也見得多了,即是猜,也猜得七八分了。”
“還是姑娘家心細。”靳硯楚憨厚地一笑,手,萬分輕柔地撫上刀鞘,剛硬的曲線頓時柔和幾分,似是自語一般,“家國離亂,空讀詩書,倒不如棄文從武。”
“可我看靳大哥不像是能被束之人。”女子斂色,目光投向不遠市鎮,那籠在晨光裡的江南煙雨,紛紛擾擾,黝黑的眸子閃動著莫名的情緒,彷彿承載了許多記憶。
“束與不束,現在想來,這大刀揮去,也是快事一件。”
“此家此國,怕是不值靳大哥如此做得。倒不如稼軒農桑圖個安樂。”女子看向他,又是一笑。
柒瀾,自成帝起便是干戈撩亂,短短几十載,昔日的帝國已垂垂老去,始帝鴻圖,也不過成了一紙空文。而今在位的昭慶帝,終日笙歌,政事荒糜,許是天意使然,他有女無數,卻膝下無子,於是,權臣奪位,外戚爭權。偌大天下,雖繁華依舊,但內亂不已,可謂三分:
一分當朝右相,而今已總攬朝政,重兵在握,雖是謙謙君子,但談笑間,風雲俱變;
一分泠月風燼,鮮少有人見過其面,可但凡見過之人,只以八字贊之:白衣勝雪,風華絕代;
一分鳳城毓縭,獨築殿宇,據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