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終於伸進了她的高麗棉的裙子裡。
關於那一夜嬌蕊與被她俘虜的將軍的床第之歡,嬌蕊一直是羞於提起不堪回想的,雖然被那樣多情的桃花眼熱辣辣地注視著,被那如施魔法的男人的手撫摸著,實在是一件其樂無窮的事;雖然嬌蕊自己也十分著迷於那滿身滿懷的薄荷氣息,那種潔淨的男人身上散發出的惑人的魅力。只是嬌蕊非常清楚地知道,那一夜將軍所迷戀的,其實只是她的女學生的裝扮下,那一絲Chu女般的羞怯和她由於激動而更顯矜持的身體。她的羞怯和矜持一直給將軍一種錯覺,他甚至來不及弄清楚她的身世就帶著她離開商州。
將軍是在多年以後才知道嬌蕊曾經是桃花麗人和陳姨太,知道嬌蕊同師兄滿天星及古家傘店老闆的傳聞。
後來搬進這幢日本小樓,將軍又看見了陽子,他才知道這麼多年與嬌蕊的情愛生活原來只是一場等待,等待著紫薇樹下與陽子的相見。
緣在時鷹飛蝶舞,緣盡時倦遊而歸。
故事不多,但一定濃縮了前生後世。
將軍終於回到嬌蕊的屋裡。
將軍看見嬌蕊的一頭白髮。
將軍想不起來她是誰了?
怎麼會一頭白髮?
猛醒得這是嬌蕊,這是嬌蕊!這是嬌蕊呀!
這麼多年怎麼把嬌蕊給忘了?!這麼多年什麼都記得怎麼偏偏把嬌蕊給忘了?!
這麼多年自己在幹什麼呢?
將軍站在嬌蕊的床前,似乎只是在審視她的白髮蒼蒼。
當年商州客棧的一幕,像幽靈一樣從記憶深處爬了出來,將軍覺得自己突然間也變做幽靈,從時光隧道的這一頭一下子就爬到十年前——依然是來不及除卻一身戎裝,依然是來不及關上門扉來不及做片刻的遲疑,依然是滿弓滿張箭在弦上放在她汗溼淋漓的手掌心,依然是心猿意馬的詢問:“有貓沒有?”依然是肆無忌憚的驚叫:“稀稀幾根稀稀幾根……稀……稀稀……稀……稀……”只是這一次,嬌蕊沒有穿上高麗棉的女學生衣裙,將軍也沒有把手伸進她的裙褶裡,接下來的情景是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絕美定格:他三下兩下地脫光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他強健的三角肌和刀削般平坦的小腹下堅挺的陽物,正要頂上,急待插入,卻轟然倒下。
箭已射出,弦已崩潰。
最後的噴薄是一場雨,無從滋潤嬌蕊的乾渴。
嬌蕊還在等呢,等啊,等啊,等來了將軍的死,等來滿手的滾燙的Jing液,滿手的清新的薄荷味。
家裡婆子和下人們議論紛紛,說將軍是被那鬼魅狐妖的日本女子掏空了身體,榨乾了體力,又拼著死命偏偏死在太太跟前。嬌蕊只用一句話就堵住了別人的嘴:“他畢竟是死在我的床上,他到死都是我嬌蕊的男人。”
這以後的許多日子裡,嬌蕊都不願去洗那採摘薄荷的手。
後來,嬌蕊曾無數次地回憶起那一夜的情景,自覺蹊蹺的是,為什麼她一取出那串紅瓔珞,她就等來了孀居的命運?
6。石
嬌蕊幼年時最大的心願和最詭秘的陰謀,就是摸一摸老祖母脖子上的紅瓔珞。
那串用隱隱細細的銀鏈串著的,由五塊血色的瑪瑙石組成的四瓣梅似的紅瓔珞,在老祖母多皺鬆弛的前胸的舊衫下深藏不露。嬌蕊看在眼裡,急在心裡,覬覦已久的想法也在這深藏不露之中伸出無數撫摸的手。那是一種任憑想像也豐滿不了的空洞,滿足不了的荒誕痛心:摸一摸紅瓔珞。
那一天恰逢廟場上唱《白蛇傳》,角兒是州城裡請來的當紅名伶。戲文是老祖母夢裡唱熟的曲兒。鑼鼓喧天之中戲已演到“斷橋”那一折了,嬌蕊卻和老祖母因為買不起兩個銅板的門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進不去場門。正應了那句窮開心的話:有錢人看《白蛇傳》,沒錢人在門外轉。
嬌蕊清楚地記得,那一天的老祖母雙頰潮紅,嬌喘吁吁,一雙三寸金蓮就像擱在烙紅的鏊子上,不住地挪來挪去。老祖母的頭髮微亂,雙目迷離,不知是被盜仙草的鼓鐃聲聲衝暈了頭腦,還是被青白二蛇蝦兵蟹將與惡僧法海的奮力廝殺敲亂了陣腳,嬌蕊看見老祖母平時謹嚴彌縫的衣領突然敞開了,那串銀鏈串弄著的四瓣梅像長了腿腳的小動物一般跳將出來:“紅瓔珞!”嬌蕊喊了一聲,然後在老祖母低身的那一瞬間,一雙小手已經摸了上去。
“我摸著紅瓔珞了!”嬌蕊在心裡狂喊。她沒注意到老祖母的巴掌已經劈頭蓋臉地打了下來:“死女子,這是你這死女子能摸得的嗎”然後嬌蕊看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