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種無憂無愁的歌唱;冬天有雪,枝頭支稜著冰凌與霜花,雁過無蹤,踏雪無痕,笑聲卻從曲折的林中小路的哪一邊傳過來,驚飛了一群雀兒,也驚飛了雪鄉里滿目的靜謐與冬心。也是循著四季的節序,他們給這片林子起了四季鮮活的名字:春天時就叫它“槐香峪”,夏天則更名為“雨霖鈴”,秋天時它是“霜天曉”,到了冬季,白茫茫一片真乾淨,它又有了更貼切的好名字:“望斷塵”。
這一切都是愛情的風景。
但是今天屬於生日。
“多好啊,秋曉,我們有一大把的日子攥在手裡,每天都是生日,每天都是十六歲。”
鍾望塵把那枚戴了四年的校徽從自己的胸前摘下,放到秋曉的手心裡:“我終於畢業了,終於可以賺錢去養你,秋曉你高興嗎?”
秋曉珍重無比地捧著他給她的校徽,婆娑著,輕撫著,白色校徽上是紅色的草體字:北國藝術學校。早在四年前秋曉就知道了它。那時候她只是一個十二歲的躲在墓園一角畫水粉畫的啞女孩,那時候她的水粉畫裡就只有橫笛而吹的他,她畫了他四年,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他的學校,他們終於走到一起。
“哦,望塵,望塵呀!”秋曉收回對那枚校徽的凝望,直勾勾地看著鍾望塵,這就是她的心上人。曾經那樣急切地想走進他的世界,曾經那樣迷戀那個世界的陌生與神奇,這一刻終於如願。
鍾望塵遞給秋曉一張紙。
那是一張“北國藝術學校”話劇班的招考簡章。
秋曉的眼睛溼潤了:“我一定要考上。你相信嗎?我一定能考上!”
他們終於走出了那片槐樹林。
它本是夾在青雲山的兩座不高不低的土坡之間的,走出樹林就又上了坡,往下走就是一溜兒鋪了青石的臺階,一級一級走下去,是一條寬闊無比的大道,有102電車的牌子。
鍾望塵和秋曉就是在這裡坐上車的。
那102無軌電車就像是拖了兩根又粗又黑的長辮子的大姑娘,吱吱嚀嚀款身擺動,只是四站路的工夫,就到了站前。
秋曉是第一次到這地方來。
這個地方名叫站前,有大大的廣場有火車站裡傳出來的汽笛聲,有流水一般的車流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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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曉也是第一次看見蒸汽火車,那長舌巨龍一般的喘著粗氣的怪獸,從東往西開過來,真是地動山搖雷霆萬鈞啊,他們朝它歡呼吶喊,它則朝他們鳴笛放汽,把他們年輕的呼喊遮得斷斷續續。他們看了東來的,又看罷西去的,看了一輛又一輛,捨不得離去。
大連火車站的候車大樓是當年的日本鬼子修築的,在那些流寇一般落荒而逃的建築專家裡有一個叫江口洋介的,他本該是秋曉的外公,可惜秋曉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望塵也不知道其中的奧秘。
他們就這樣默默地看著這座灰色的造型雄渾、優雅別緻的建築物,像是看著一堆陌生的、冰冷的石頭。與生俱來的親切感是沒有的,體己的情懷也不存在,更不會被那扶桑國的設計師的建築理念所打動。
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
與此同時秋曉看見了有軌電車。
大連的有軌電車實乃大連一絕。它也是殖民地的產物。當初日本人侵佔這座城市時,是按照東京的樣子複製出了一個小東京的大連。大連的中山廣場就是日本太陽旗的翻版,而城池中的幾個有名有姓的大型建築物從高空俯瞰而望,竟是“大日本”三個字的顯赫拼積。
“我要坐——哪個……”秋曉怯怯地用手指著那綠色的、轟隆隆亂響的東西,它碾過溼漉漉的鐵軌,哐當哐當,車輪飛轉;它也是拖著一條粗辮子的,只不過這樣的粗辮子有點像幕府時代的將軍,是在頭頂上雙摺雙回打著一個彎扣的,環繞在電纜線上,並且不時地閃爍著灼人的藍色電火花;而無軌電車上的辮子,則更像是長在東北二人轉裡紅襖綠褲的小媳婦的頭頂上,平直烏黑地垂下來,身子都走遠了,辮子還拖得老長。
鍾望塵笑了,一字一板地教她:“那是‘電摩’,又叫‘有軌’,哦——有——軌——電——車——”
秋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就要——坐——有——軌——電——車——”
大連的有軌電車有三條專線。201路是由站前開往春柳方向的,經過五一廣場、興工街等十幾個站臺,一直過了沙河口,屬於西路;202路是從興工街開往黑石礁的,經過解放廣場、星海公園又是十幾個站臺,屬於南路;203路也是從站前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