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遜太太停了一下,然後說:
“現在我想起來了,去年查爾斯·布洛克爵士在和總督一起吃晚飯時談起過有關她的一些事。我們參加過一次晚宴,當時有人——我記不清是誰了——對傳教士作了一個評價。”
“我可以肯定,在世界的這一地區,傳教士是一種厭物,”薩耶勳爵插嘴說。
“比這更壞,他們特別談到了奧文斯頓小姐。我希望我能記得他們說了些什麼,可惜我忘記了。”
薩耶勳爵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亨德遜太太接著說:
“您應當制止伯蒂拉,別讓她到沙撈越去,以免把生命浪費在企圖改變那些獵取人頭的人們的信仰這種無謂的努力之中,這些人本來覺得他們生活得十分快樂。”
薩耶勳爵微微一笑。
“對於伯蒂拉,我怕是沒有這個責任,雖然我對她未來的命運很自然地會感到難過。”
亨德遜太太猛然從她坐的椅子上站起身來。
“現在您可能對她沒有這個責任,薩耶勳爵,”她說,“但是假如您接受我的忠告,那麼您就負起這個責任來吧。”
她一面說一面從房中走出去,撇下薩耶勳爵吃驚地望著她的後影。
過了一會兒,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第五章
薩耶勳爵朝房間裡各處張望,沒見到伯蒂拉的影子。
然而房間裡擠滿了亨德遜夫婦的朋友,他們是特地請來與薩耶勳爵和伯蒂拉見面的。
附近的一些鄰居也帶著成為他們家不速之客的“柯羅曼戴爾”號落難旅客一起來了。
因此,其中頗有幾個熟人,桑德福爵士夫婦雖然不在內,但愛琳頓夫人卻來了。
馬來亞的種植園主都是些性格開朗的人,他們盡情地發出響亮的笑聲。
大家都喝了當地一種大眾飲料,叫做“種植園主的潘趣①”,開始微有醉意。
這種飲料以朗姆②酒為主要成分,另外還摻入當地產的白蘭地和混合水果汁,達裡盛產水果,尤以菠蘿為最。
不少來賓在鄰近的那個房間裡跳舞,一位身材高大、服裝濃豔的女人在彈鋼琴。
①用果汁、香料、荼、酒摻和而成的一種甜飲料。
②用甘蔗汁製成的一種甜酒。
她在跳舞的間隙唱歌,本家都跟著她唱,隨著黃昏的消逝,舞跳得更加狂熱了。
薩耶勳爵從屋裡走到遊廊,發現那裡也十分擁擠,連連聽到有人大聲呼喚侍童添酒,這聲音蓋過了嘈雜的人語和歡笑。
他有一種感覺:伯蒂拉一定在花園裡的什麼地方,正如在船上一樣,她喜歡尋找一個僻靜的地方。
他穿過蘭花花壇,終於在密密麻麻地開滿赤素馨花的樹下找到了她。
她正朝鄉間眺望,在月光下整個鄉野閃出白色的、神秘的光輝。
她身上穿的長禮服就是亨德遜太大答應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做成的新衣服之一,當她穿了來吃晚飯時,薩耶勳爵認為它非常動人。
過去他總看見她穿得非常簡樸,甚至可說是單調。但是亨德遜太大為她選擇的長禮服有式樣優雅的裙撐。
長禮服兩側有幾束人造的粉紅色玫瑰花,底下的裙邊也裝飾著同樣的花。
這種長禮服是任何一個初進倫敦社交界的姑娘都喜歡穿的。伯蒂拉走進房間,眼睛探尋著他的目光,薩耶勳爵知道,她在無言地請求他的讚許。
他注意到,自從來到亨德遜家,她始終在盡力使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能博得他的讚許。
她並不象別的女人很可能會做的那樣,向他提出笨拙的問題,並盼望得到讚美之河。她只是用灰色的眼睛向他提出。無言的詢問,並能從他的表情中知道他的回答。
“她需要有人關心照顧,”薩耶勳爵不是一次而是一百次這樣對自己說。
然而他告誡自己,如果他深深地捲入伯蒂拉未來的生活中去,那將是一個更大的錯誤:他確實沒有任何權利可以向她提出建議,要她改變和在沙撈越的姑姑一起生活的決定。
他不禁這樣想:讓她在新加坡獨立謀生總該是做得到的吧。
但他不知道怎樣才能辦得成這件事,他也不打算把心裡的秘密告訴亨德遜太太。
他有一種決不會弄錯的感覺:亨德遜太太在撮合他和伯蒂拉。但他煩躁地對自己說,要他開口向一個無人問津的女人求婚是完全不可能的。
儘管如此,他發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