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著‘夜幕’噤口小小的‘淵’字,慶曆淡雅的臉龐上染著淡淡的紅暈。獨孤蘭的腦海裡始終回放著那一刻的畫面,意識模糊地鎖在角落裡的自己,未報任何希望地以為會就那樣死掉,卻意外地等到了那個不可能出現的人。滿目怒放的紅蓮裡,飛身而入的男子,看不清面容,卻能感覺到他的懷抱的溫度,和記憶裡的一模一樣,薄涼得驅散灼熱的火焰,那般小心地將自己保護。
還以為那是一個夢,彌留之際還妄想他的愛。只是,醒來是手裡攥著的‘夜幕’將夢境變為現實。那不是妄想,更不是幻覺,‘夜幕’便是最好的證明,東院便是最好的證明。漾開一抹甜蜜的笑靨,失去了幽蘭苑,失去了從小伴隨自己長大的丫鬟,卻沒有辦法不去忽視那些悲傷,幸福似乎救災眼前,具體地像是能握進手心。自她十二歲時在皇宮遇見他,尊貴的氣質,俊逸的面容,卓絕的戰功便讓她傾心,執意嫁他的是她,無怨無悔相隨的也是她,即使他一直冷淡地拒絕,她也相信,終有一天,她會等到,雲開霧散,圓月當空。如今,她的等待終於得到了回報,她的付出終於得到了眷顧。
有淚水劃過嘴角,沁入舌尖,微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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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的琳琅閣同淵王府東院一樣迎來了新的主人,音若。
白綾懸掛的小室,清冷的顏色昭示著某個生命的離去。音若一身素白,跪坐在靈案前的蒲團上,香菸繚繞,滿室寂寥。絕美的容顏上未染半點胭脂紅,秋水眼瞳無神地凝著另案上的牌位,水粉色的唇瓣微啟,卻是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音若身後站著的丫鬟也是一身素白,容貌普通,低眉順眼地很容易被人忽視的樣子,看著牌位上的雙瞳嗎一絲感同身受的悲傷,冰涼地不帶情感。
“奴婢玉瓊給音妃娘娘請安。”語音輕巧,名喚玉瓊的丫鬟依然站著。
音若顫了顫,嘴角浮出一絲苦笑,長長的眼睫緩緩壓下:“受不起。”
“奴婢是代替馨兒來服侍娘娘的。”玉瓊睨著跪坐在地上的女子,淡道:“丞相大人讓奴婢帶句話給娘娘。”
“說。”
“娘娘的,妹妹似乎到了出嫁的年紀,丞相大人想問問想給令妹尋個怎樣的人家。”
音若驀地轉頭,雙眼狠狠的盯著玉瓊的臉,少有的陰冷:“你們要我做的我都做了,馨兒也死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玉瓊不以為然的努努嘴:“可惜淵王沒死。”
“那不是我的錯。”眼淚不可制止地氾濫,那夜的一起突兀地似乎不曾發生過。
“奴婢只負責將丞相大人的話帶到,不過,還是希望娘娘多為自己的家人著想。”玉瓊眉心輕蹙,不喜歡眼前女子的臉。
音若垂首哭泣,悲慟地感覺無路可走,因為這張與她相像的臉,她受的罪還不夠多嗎?她的父母兄弟被丞相軟禁,她的幸福從此破碎不堪。她繼承了她的容貌,她的愛情,卻無法擁有她拋棄一切的勇氣。看見他出現在自己面前,卻沒有辦法感覺喜悅,他被刺客襲擊的一瞬,忍不住的呼喊出聲,為什麼遇見時,兩個人便註定了對立。如果先李惜遇見他,他寵愛的,執手的就會是她。眉心少了一點硃砂會有多大的不同,為何作為替身否不能繼承她沒有寫完的幸福篇章。
玉瓊煩躁地撇開眼,冷道:“太子殿下讓奴婢帶句話給娘娘,‘碧血桃花開了’。”玉瓊說得很慢,似乎只是平日的一句閒話,沒有任何特殊的感情。
音若無癱倒,素白的衣衫在地面鋪展如雲,襯著她蒼白的面板,哭聲噎在喉嚨裡,眼淚順著眼睛滑落,砸在衣衫上,暈染出點點淺灰。
“碧血桃花開了。”失神地重複中那句話。音若牽起嘴角,一抹極致的笑顏,帶著自嘲,帶著無奈,帶著傷痛,單著她的終將走向毀滅的愛情。
玉瓊依舊看著別處,她們從來都不能選擇,註定成為犧牲品,既然早已覺悟,早已看清終點,又何必苦苦掙扎。美麗的女子淵王府如此之多,能得那男子一時的寵愛已是萬幸,你得到的每一分在別人眼裡或許就是全部。明知道明天是怎樣的,屬於夏日的陽光照亮院落裡盛放的花朵,玉瓊輕笑,安然地沐浴在陽光裡,至少讓生命的最後陽光普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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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停駐,最後一個音調在小小的密室裡迴盪。端木澤側耳傾聽這最後的餘韻,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
“很好聽,對不對?”端木澤慢慢揚起頭,眼前卻沒有睜開:“這曲長相守真的很好聽,彈了那麼多次,還是覺得它最好聽,你也這麼覺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