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她身邊,呆在她身邊然後將她圈禁。
指腹劃過冰涼的弧度,或許,他真的應該使些手段,是她教他不要心軟,是她教他做事決絕,他真的應該狠一點,或許這樣,就能將她永遠鎖在身邊只屬於他一人,即使從此,她無法再為他彈琴,無法再為他唱歌,無法再為他舞蹈,也無法再去到任何人身邊,只屬於他。
晨曦中的笑顏很美,美得世間難得,美得撕心裂肺。
空空朝著西方凝神打坐,雙手合十,無比虔誠。晨光如紗,環繞他周身,凝成淡淡的一層光圈,和諧神聖。他不頌唱,不念經,坐於蒲團之上,眉目安詳。他不看病,不醫人,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他願意回來一切都可以化解,為何執著於來,卻沒有顧念到去,明知來是天意,又為何要違背於天,自控生命。為何不曾想,離去,也會混亂了這世界。你看,你聽,他們都希望你活著。
七百萬拈起最後一根鳳尾針,醫聖子喂下最後一勺藥汁,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兩人始終沉默,聚精會神,傾畢生精力,救一人性命。
七百萬兩腿發軟地移至塌邊,筋疲力盡地癱倒,連續三天三夜的施針,他比誰都勞累。周天逆轉,他也在賭,也在拼,行的是他大半輩子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針路,他熟悉人體每一處穴道,大的小的,明顯的,隱蔽的,他知道每一處的位置,瞭解每一針該施的力道。他有把握的是他的手,卻雖是否能救活她沒有絲毫把握。
醫聖子放下藥碗,腳步虛浮地走到愛波網身邊坐下。其實他們三人都一樣,即使是空空,雖然始終打坐禮佛,也是一直清醒著,三天三夜,一直。作為一個醫者,他應該感到榮幸如此多名貴的藥材像不要錢地攤在他面前,大部分都是他行醫大半生只聞未見的珍稀,可是他為什麼興奮不起來不誒。醫聖子鄙夷地看一眼身邊的男人,有點反胃,可是他們根本就沒怎麼吃。
七百萬接受發哦那一眼,也沒精神和醫聖子吵,他現在更討厭空空,他們忙了三天,他坐了三天,他們幾近虛脫,他無訛安詳如初。七百萬突然覺得醫聖子不那麼難看了,和空空齊名才讓他感覺恥辱,他雖然愛財,但也是有真本事的人,至少不會用一句我佛慈悲來誆騙世人。
“阿七。”醫聖子靠進軟塌裡,看著描畫著荷塘月色的床紗,有一刻突然憶起小時候,三個人開開心心,追追打打的小時候。
早已剝落地看不吃原樣的稱呼,七百萬連皺眉都省了,他不想應,太久的過去,他都懶得回憶。
醫聖子臉皮鬆弛地更顯衰老,勾起唇角,嘲笑對方也是中習慣,雖然他永遠也說不過他,“死魚眼,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做什麼。”
七百萬視死如歸地笑笑:“癩蛤蟆,我也不是傻瓜,你用了什麼藥,我一聞就知道。”
“你認為可行?”
七百萬斜醫聖子一眼,沒好氣:“和你一樣。”
“噢,是嗎?”醫聖子無所適從地笑笑,他還以為,他很有把握,原來和自己一樣啊,和自己一樣拿命做賭注,做一件大半輩子都不敢做的事。贏了,他們在醫學上的造詣更上一層樓,輸了,輸了就輸了,喂鱷魚唄。
七百萬閉眼假寐,他們都知道對方做了什麼,卻在最開始都沒有阻止,該死的默契。可憐的是他的主子,被他們拿來做實驗,光這一條,他們就可以被拉去喂鱷魚了,真夠悲劇的。
累極的七百萬和醫聖子都沒有發現,坐在晨光中的空空閉目安詳地紋絲不動,氣息悠長的遣散,再沒有繼續。光暈籠罩他周身,薄薄的一層,慈悲的溫暖。
水嗎?手指觸及的都是無形的涼,涼卻不冷。我看著自己高舉的手,有菱形的水紋纏繞,好像,好像魚鱗。
這裡是哪裡?星光那麼模糊遙遠。
入耳的都是水聲,波段均勻,和那時候,一樣的聲音。坐在車裡,一點一點下沉,液體包裹口鼻包裹每一個毛孔,最後陪伴我的,就是這樣的聲音,熟悉的叫人留戀。
可是,似乎,可以呼吸。我凝視自己的手腕,乾淨潔白的手腕,沒有疤痕,所以是靈魂吧。再一次的魂不附體,遊離散漫。
有銀白色的魚影繞過手腕,似夢似幻,卻不自覺地笑彎眼角。捲曲的髮絲如海藻搖曳,手指拂過,一絲一絲,別樣的柔軟。
輕輕哼一首歌,忘了歌詞,也只記得這副歌的一段,每一個調都延長,只是為了記憶起下一個調。無措的看向右手小指空乏,無一物,左手抬起,握住右手,小指和無名指緊貼,似乎,有人教過我,這樣做就好了。
127 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