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這一病病得實在蹊蹺;好端端跟牛一樣壯實的一個人怎麼能說倒就倒了?下人們之間還不早就議論開了麼?
尤其是那許三郎總不消停;逮著誰來送飯都要把他跟齊老爺和嘉和郡主交代過的那番話再繪聲繪色地學一遍;因此表面上看上去與往日沒什麼不一樣的魏國公府;實際上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下人們私底下說什麼難聽的都有;更有人拿當初謝白在家時跟父子倆那些遮遮掩掩不可告人的事出來說,都說二爺這一回是發狠了要弄垮府裡,誰叫老爺先不仁不義連兒子的寵妾都要染指呢?
只不過礙於郡主和三爺兩個都還在家,於是不敢太過放肆罷了。齊老爺捕風捉影地聽在耳朵裡,又是心虛又是惱羞成怒;反而越來越相信了起來。
既然滿府人心不安;說話行事難免急躁;嘉和郡主一輩子察言觀色,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於是只得叫人把家裡的老三齊慕和叫到面前來。
“如今為著你二哥的事兒,老爺著實氣得不輕,只求老祖宗保佑,萬一他有個什麼好歹,咱們家恐怕再難支撐。”
說完便忍不住落下淚來,想想自己一生命苦,本以為再嫁一次可免晚景淒涼,沒想到這新家有這麼多說不清理不清的煩惱。
齊慕和見她傷心忙勸她,“母親不必多慮,父親不過一時心裡想不通,憂思過甚所致,他本來人就正在壯年,素來身子骨又是極好的,只需等心裡消了氣兒,很快就能下床走動了。兩位哥哥應該就這兩天便可到家,只等大哥回來,母親便可多了一個商量的人。”
嘉和郡主拿帕子擦了擦眼淚,心想家裡的老大齊慕安雖然過去在外頭風評極差,不過婚後貌似就消停了,而且皇后和姜貴妃對他的評價也並不低,自己與他相處的日子雖短,但也看得出他是個有擔當有成算的年輕人。
想想果然他就快回來了,又看面前的老三也是孝順懂事的,心裡不由定了一半,就在這時候有丫鬟進來報訊,大爺和大少君到家了。
齊慕安到家第一件事自然是進屋去看老爺子。
要說怎麼憂心忡忡事親至孝,那他肯定是沒有的,畢竟沒感情的一現成爹不是,而且又不疼他。
不過要說幸災樂禍他倒也沒有,雖然老傢伙的心夠偏,不過他畢竟是現代成年人的心理,反正哥長大了哥也不求你。
但齊老爺面對這個從來沒給過好臉色的大兒子,心情卻是極微妙的。
尤其是這一切都是他那最最寵愛的二兒子給惹出來的禍端之後。
說到底還是死要面子吧,明明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了,一聽說大兒子到家了立馬就命人給自己穿戴整齊在床上歪著,看上去倒跟平常相差不大,就是臉色烏青難看了些。
齊慕安請過安之後便把齊慕文“有急事”要晚些回來的事兒先給說了,齊老爺沒吭氣兒。
父子倆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後粗著嗓子問他,“你們這一趟走通州,可有收穫?”
看來老爺子還是不死心,希望從大兒子嘴裡得到一些跟許老三父子所言不同的訊息。
這一刻齊慕安幾乎有點可憐他。
可事實就是如此,自己又沒帶著金手指穿過來,就是想臨時給他點出個孝順的二兒子來也點不成啊。
只好照實話把自己如何挑了一處莊子,用打賞佃農的方子粗略計算了一下他們去年的進益,發現與報上來的數目相差極大。
“另外幾處我沒再詳查,那許老三畢竟是地頭蛇,兒子恐怕萬一激得他惱羞成怒把咱們弟兄兩個給扣在那兒,那可怎麼辦?本來想早點回來告訴,誰知道屋漏偏逢連夜雨,那邊那個姓周的知府大人家裡又鬧了一出好戲,弄得咱們不得不又耽擱了幾天。最後幾天沒見許老三的人,兒子生怕他帶著從咱們家昧下的那些錢跑了,只好匆匆瞭解就回來了。”
齊老爺微微點了點頭,看來這小子還算實誠,他原不該知道許老三已經進京來了。
忙又問他是怎麼想著那探虛實的法子,跟周大人那邊又是出了什麼絆子。
齊慕安回答起來當然有真有假。
“走之前兒子去了一趟大舅父家裡,大舅父說父親難得給我件差事,可見如今拿我當個人了,再三叮囑我不可辦砸了,又怕我到底沒下去過不知道那些個田產人丁之間的彎彎繞繞,就派了府裡的賬房老先生給我現講了一些緊要的,這法子便是他交的。”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外甥在家裡不得寵,舅舅替他謀算謀算乃人之常情。
至於周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