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了,你還要不要?”
“不要了。”玉棠道,聲音很淡很淡,自己聽著,也覺得很遠,“你知道,我就是認定要蘇州的。”
清新的空氣吹散了屋子裡的酒氣,秋風中已有微微的涼意,在視窗站久了會覺得指尖微微發冷,玉棠輕輕吸了一口氣,轉過臉來道:“書都還你了,到時少了可別賴我。你就躺著吧,我下去順便給你叫丫環上來。”
她說著便走,經過裡外間的隔簾時輕輕拂動了簾子,金青色的袖子一閃便要不見了——便要不見了——莫名的惶急,像是眼睜睜瞧著什麼東西一去不復返,少鸞直站了起來,“玉棠!”
她聞言止步,回過頭來,秋日的晨光透進窗子,照在她身上,發上飛了一層細碎的金毛衣子,臉反而看不真切,只見她一雙眼睛烏沉沉,沉甸甸,望向他,他便覺得被什麼東西籠罩,脫不得身。也不想脫身。
“做什麼?”她問。
他卻一時答不上來,低了一回頭,“你那兒的蜜餞還剩多少?”
“沒多少了。”玉棠答,一小盒一小盒的東西,總歸是要吃完的。
“那再去買一些吧,”他看著她,忽然笑了,一道笑紋嵌在左臉頰上,“去蘇州——你要定親,我也沒別的什麼好禮送,幾盒子蜜餞,卻還送得起。”
他的笑,彷彿朗日照耀晴空,玉棠的心氣,一下子清透起來,一瞪眼,“堂堂傅家二少爺,天外天的老闆,竟然這樣小氣。我不要幾盒子,我要幾箱子。”
“成成,”少鸞披衣而起,“叫火車給你拉幾車都成。”
對家裡只說去蘇州看衣料,少容也說蘇繡好,可就是沒空抽身去,上海的也未必地道,因此拜託玉棠多帶些回來。臨行前老太太打電話通知那邊收拾房子,玉棠給喬天簡單地掛了個電話,少鸞迴天外天交代了些事務,第二天兩人便上路了。
第8章(1)
上回來是酷暑,這次卻是秋涼。兩人在黃昏時下了火車,坐人力車到宅子裡,下人們已經備好了晚飯。吃過飯,兩人簡單地洗梳了一下,玉棠要晾乾頭髮,便在院子裡擺了三兩樣茶果坐著。
只是這時節,風吹來頗有幾分涼意。正是月半,一輪明月當空升起,風拂過鬆樹,發出沙沙的聲響。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明天去耦園拜會沈家的事——這是老太太交代的任務。
玉棠正對著風把頭髮一綹綹梳通梳透,這可是件浩大的工程,少鸞也在旁邊幫忙,一面吹著涼風,一面道:“我今夜我把被子抱出來睡。”
玉棠道:“好啊,明天就用不著去做客了,直接去看大夫。”
“可我真是喜歡這裡……”少鸞低聲說,等她的頭髮幹了,自己躺回躺椅上去,枕著自己的雙臂,仰面望著明月與飛星,輕輕吐出一口氣,道:“這樣躺著,好多平時不會去想的事,都會冒出來,清清楚楚的——你記得那天你問我的事嗎?”
這話問得含糊,時間地點俱無,玉棠卻一下子明白了,他說是夏天的那個晚上,她從耦園回來見他一人躺在這裡的事,便問:“怎麼?”
“那天我就是一個人躺著,想著那個白天你說的話,越想越覺得,這幾年真是白過了,確實就是個吃閒飯的敗家子,於是我想,我也該做些事了。可我做些什麼好呢?辦‘天外天’的主意,就是那個時候想出來的。”
玉棠想起他那日神情,笑了,“那你那時怎麼不說實話?”
“我原想等辦成了再說嘛,可等辦成了,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你在裡面玩得開心,我就知道我辦對了。”
“原來你做成大事是我的功勞——那你怎麼謝我?”
“送你幾大箱蜜餞啊,”少鸞道,“一箱一箱抬過去,讓喬天以為你有多少嫁妝,正數著發樂,結果全是吃的,才知自己娶了個吃貨……”
話未說完,肩上已捱了一拳,他“哎喲哎喲”嚷著:“蜜餞怎麼了?兩人一起吃不正好嗎?他不要,你帶著它來嫁我……”“你再拿結婚的事開玩笑,我可不客氣了。”玉棠正色道,見他肅容點頭,方問,“你和莫小姐怎樣了?”
“莫小姐……和莫小姐沒怎樣啊……”
“還瞞人吶,她都肯跟你出遠門,自然是看準了你的人的。”
少鸞便笑,“那你肯跟我到蘇州來,也是看準我的了?”
一顆栗子便丟到他臉上,“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我只是在上海待著悶得慌,趁機出來透透氣。”
“那她又何嘗不是呢……”不過說起這個,倒勾起他一件心事來,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