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的娘啊,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香啊!各位好兄弟,等等就分俺一口吧。”
“分給你?”正在用根柳樹枝大力的在鍋中攪動的清軍微微抬起頭,用不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煮的是什麼嗎?”王久躺了一多天了,又怎麼可能知道,於是搖搖頭,那清兵指了指邊上拆卸下來的皮骨。“看見沒?是耗子肉,你還敢吃嗎?”
王久一愣,隨即笑了起來:“賊老天的,這時候了,就是人肉也得下肚,還說耗子肉。”
“是這個道理。”正在煽風點火的清軍也抬起黑漆漆的臉贊同著。“當官的還有吃喝,咱們不能挺著等死吧。”海澄圍城日久,城內的糧食早就搜刮一空,一度捨不得宰殺的馬匹現在連骨頭都被敲碎了熬湯,實在沒辦法的清軍各部只能各顯神通,抓鳥雀的抓鳥雀,捕鼠的捕鼠,要是這個時候有東西不吃,說不定什麼時候自己就變成別人的食物了。“所以即便明天餓死了,今個也要保個肚圓。”
說話間,那邊掌勺的清兵用一個瓢在鍋裡撈了點湯嚐了嚐,隨即又用柳樹枝做的筷子撿起一塊鼠肉放進口裡嚼了起來,邊上圍著的人虎視眈眈的看著他,王久忍不住腹中的飢渴,便小心翼翼的問到:“熟了?可以吃了?”
“行了!”掌勺的清軍點點頭,邊上人立刻騷動起來,燒火的清軍吭啷一聲拔出刀來,眾人下意識的收回了準備搶奪的手,場面為之一靜,掌勺的清軍順勢發話。“急什麼,先來後到,要是哪個混賬傢伙敢胡來,晚上就吃人肉了!”
在威脅下,餓壞了的清軍們終於變得有紀律起來,可是鼠肉並不多,前面分掉了,後頭就只能就著香味喝一口肉湯,饒是這樣,聞香而來的清軍還是越聚越多,一大鍋湯很快就被分掉了,沒有人能盛到第二碗。
王久運氣好,總算分到一塊肉,當他意猶未盡的還在舔著湯碗,剛剛掌勺的清軍站在那揮了揮湯瓢:“晚上不想餓肚子,都去西城把蒙八旗丟在那的馬鞍給老子撿回來。”
王久本不想去,但燒火的清軍盯著他,他只能慢慢起身跟著大隊走去,走到半道上,他見別人不注意,便小聲向那個清軍問道:“兄弟王久,邵武營把總,這位大哥看著有點面生,不知道怎麼稱呼?”
對方絲毫不理睬他,王久也沒覺得無趣,反而又問道:“咱們去西城撿馬鞍子幹什麼?”
結果還是沒有人回答,王久無奈的一步一步隨著大隊挪到西城,在無人看守的情況下,十幾個清軍一人撿來兩個馬鞍回來,回到了剛才的院子,將馬鞍藏到柴房裡。
“兄弟們!這點馬鞍子可不夠,”掌勺的清軍並不滿意眾人的收穫,便進一步的要求著。“還得再跑多兩趟,俺記得清楚,前後宰殺了近八千匹馬,馬鞍子少說也得有兩三千個不吧,俺的要求不多,大傢伙得拿大五百個回來!”
“不去了!”王久大喊著。“才喝了一口湯,跑不動了,要去你自己去,爺不伺候了!”
“大家還想喝湯吃肉?”掌勺的清軍看到相當一部分人被王久煽動,不得不出面解釋。“你們也不想想,這城裡哪有那麼多的老鼠給你抓!”清軍們一聽更是洩氣,然而轉折也在這裡。“馬鞍子下面是木頭,劈碎了能當柴燒,上面是牛皮,實在頂不住了還可以拿來熬湯。”儘管聲音壓得很低,但說完之後此人還是左右張望了一下,隨即警告眾人。“這可是關係生死的大事,要是被別人搶先了,咱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一小撮清軍苟延殘喘並不能改變海澄城內的窘境。六月初十,圍城八十三天後,擊敗了楊捷援兵的劉國軒終於發動了總攻。手足無力的清軍根本不能抵擋鄭軍兇猛的攻勢,就在這一天,海澄易手了。
“大人!”看著段應舉把一段白綾掛在樑上,一眾親軍立刻上去攔住他。“不可輕生啊!”
“皇上授餘福建軍權,餘原本想擊破鄭逆以報皇恩於萬一,然一將無能累死三軍,陷入海澄死地已經拖累了爾等,如今更是城破軍滅,餘又有何顏面活下去。”段應舉對如今的局面早有準備,自己不死,那在福州城裡的妻兒老小就要死,兩相比較,他寧願選擇前者。“爾等趕快走,”段應舉對幾個親兵吩咐著。“鄭軍未必會對滿城的降兵趕盡殺絕,若是屆時能活命,”段應舉衝著親兵們作揖著。“還請到福州替餘家傳句話,餘也算死節了。”
“大人!”親軍們哭哭啼啼著看著段應舉從容的將脖子套入結中隨後在一陣雙腳亂蹬和屎尿齊下後一命歸西,但內中真正悲慟的並沒有幾人,相反有人還在期盼段應舉的判斷無誤,自己好從這個死地裡死裡逃